第19章 卫子夫19
西域使团带着异域的风沙与琳琅满目的贡品,终于回到了长安。朝堂之上,使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大宛的汗血宝马、于阗的美玉、龟兹的乐舞,以及沿途小国对大汉天威的敬畏。刘彻听得龙颜大悦,对打通丝绸之路的战略意义更加笃定,对卫子夫当初的“无意”提醒,也多了几分赞赏。
然而,在呈送给椒房殿的、不为人知的密报中,却夹杂着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关于西域诸国间的矛盾纷争,关于一些流亡至西域、身份不明的中原人,以及……一个模糊的传闻,提及数年前曾有一支来自赵国、目的不明的商队在西域活动过,其领头者性情狡黠,擅长钻营,名似与“江”音近。
卫子夫握着这份密报,指尖微微发凉。赵国,江充的籍贯!时间也大致对得上!虽然信息模糊,但这已是最接近的线索。她仿佛看到命运蛛网上那根关键的丝线,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立刻通过隐秘渠道回复:不惜代价,暗中查访那个赵国商队及其领头者的详细去向、背景,尤其注意其是否与匈奴或中原某些权贵有牵连。同时,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利用灵泉那危险的能力,在精神尚可支撑时,尝试将预知的焦点更精确地锁定在“江充”的早期经历上。每一次窥探都伴随着剧烈的精神痛楚,如同脑海中被钉入烧红的铁钉,但她咬牙坚持,零星的碎片逐渐拼凑——她看到年轻时的江充在赵国街头欺诈行骗……看到他巴结权贵……看到他因事得罪人而仓皇逃离……画面混乱,却印证了其卑劣的品性。
秋去冬来,甘泉宫比长安城更早地感受到寒意。刘彻对丹药的依赖时断时续,每当燥热不适时,便会饮用太医署改良的“甘泉静心饮”,身体状况倒也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但绝谈不上强健的状态。他对卫子夫那份调查报告最终一无所获,椒房殿的一切寻常得令人失望,这反而加深了他心中的疑惑与某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这一夜,风雪初歇,月光清冷地洒在甘泉宫的琉璃瓦上。刘彻批阅奏章至深夜,感到一阵寒意和孤寂,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椒房殿。殿内温暖如春,卫子夫还未歇息,正就着灯烛翻阅一本西域地理志,侧影静谧美好。
刘彻挥退宫人,走到她身边,带着一身寒气。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急于亲近,而是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忽然开口道:“子夫,朕近日总觉精力不济,看着去病、据儿他们年轻力壮,有时竟会心生羡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衰老帝王的疲惫与茫然,“你说,这世间,是否真有长生之法?”
卫子夫翻书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无波:“陛下乃真龙天子,寿数自有天定。妄求长生,逆天而行,恐非吉兆。臣妾以为,陛下若能清静养性,善保龙体,使四海升平,江山永固,便是人间至道。”
又是这番滴水不漏、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说辞!刘彻心中那股无名火陡然升起,他猛地伸手,夺过她手中的书卷扔在一旁,一把将她从席上拉起,迫使她面对自己。他的手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清静养性?卫子夫,你告诉朕!为何你能容颜不改?为何你从不生病?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是不是……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积压已久的猜忌、对衰老的恐惧、对无法掌控眼前这个女人的挫败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卫子夫感到下颌传来痛感,但她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月光下,美得惊心,也冷得刺骨:“陛下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怎也信起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了?臣妾不过是一寻常妇人,侥幸保养得宜罢了。若论秘密……” 她迎着他逼视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或许是因为,臣妾心中无鬼,自然夜半不怕敲门声。”
“心中无鬼?”刘彻像是被这句话刺痛,猛地松开她,踉跄后退两步,指着她,气得脸色发白,“好一个心中无鬼!卫子夫,你……你很好!” 他看着她依旧平静无波的脸,那股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无法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答案,任何情绪,哪怕是一丝恐惧或辩解都没有。
愤怒、失望、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或许她是对的,自己的不安,并非源于她,而是源于内心对失去权力、面对死亡的恐惧?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随即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椒房殿,融入殿外冰冷的月光中。
卫子夫抚摸着被捏痛的下巴,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西域地理志,眼神冰冷如霜。裂痕已经越来越深了。刘彻的疑心如同即将溃堤的洪水。她必须加快速度,在堤坝彻底崩溃前,确保她的孩子们能站在安全的高地上。
而那个远在西域阴影中的“江充”,必须尽快找到,并在他成为心腹大患之前,无声无息地……抹去。
霍去病的赫赫军功如同一把双刃剑,在照亮汉室边疆的同时,也在未央宫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刘彻的赏赐依旧丰厚,但伴随而来的,是更加明显的制衡之术。他提拔了李广等一批并非卫系出身的将领,并有意无意地在朝议中询问霍去病对某些内政事务的看法,试图将这位“战神”拉入复杂的朝堂博弈,分散其精力,也试探其野心。
卫子夫冷眼旁观,洞若观火。她知道,这是刘彻对军权过集中于一家的本能警惕,也是衰老帝王对青春力量的微妙嫉妒。她不能阻止刘彻的制衡,但她可以引导霍去病的反应。
她再次赐下金丸,这次附上的帛书言简意赅:“锋芒易折,积水成渊。陛下垂问,慎言慎行,多言军事,少涉朝争。西域广阔,非止匈奴。”
霍去病接到密信,沉思良久。他虽性情骄傲,但对卫子夫的判断深信不疑。于是,当刘彻再次问及政事时,他大多以“臣乃武将,唯知征战,不敢妄议朝政”谦逊回避,转而将话题引向西域未尽的战事、大宛的汗血马、乌孙的动向等军事战略问题。这番表现,既符合他武将的身份,又隐隐指向更遥远的功业舞台,反而让刘彻觉得他“识趣”、“专注”,暂时放松了几分警惕。而“西域广阔”四字,也如同在霍去病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目光投向了比漠北更远的西方。
与此同时,远在西域的暗线传来了更确切的消息。那个疑似与江充有关的赵国商队,数年前曾在楼兰一带活动,与匈奴残部有过接触,其后似乎往更西的大宛方向去了,行踪诡秘。卫子夫下令:继续追踪,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令其“消失”于茫茫大漠或西域诸国的纷争之中,务求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她不能冒险让这个祸根有任何成长的机会。
时光荏苒,刘彻已年近五旬。(汉武帝刘彻是在61岁时遇到的钩弋夫人),尽管有卫子夫暗中用灵泉调养的汤剂维系,但常年操劳、酒色侵蚀以及对方士丹药的断续服用,还是让他的身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衰败迹象。一次风寒竟引发旧疾,咳嗽不止,有时甚至带出血丝,不得不移居温泉宫静养。
病榻之上,人的意志最为脆弱。刘彻看着铜镜中自己日益憔悴、华发丛生的容颜,再想到椒房殿里那个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卫子夫,一种巨大的恐慌和不甘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召见方士,寻求续命之术,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多疑。
一日昏沉之间,他竟抓住近侍黄门苏文的手,含糊呓语:“太子……仁弱……卫氏……权大……朕若不起……” 话语虽未说完,但那浓重的担忧与猜忌,已让苏文冷汗涔涔。
这番话,如同阴风,迅速吹遍了温泉宫,也吹到了卫子夫耳中。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即将来临。刘彻在病重时,很可能留下对太子和卫家不利的遗诏!前世巫蛊之祸的根源,便是刘彻晚年的这种猜忌被奸人利用。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确保刘彻即使写下什么,也无法对据儿构成实质威胁。
她再次动用了灵泉预知的能力,不顾剧烈的精神反噬,将意念集中于刘彻病重期间可能接触的诏令、印玺与关键人物。破碎的画面闪现:她看到刘彻在绢帛上颤抖着书写……看到传国玉玺被捧出……看到中车府令的身影……景象模糊,但指向明确!
退出空间后,卫子夫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虚脱。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刀。她立刻秘密召见了已被她牢牢掌控的、负责掌管符节玺印的少府官员(通过灵泉调理其家人顽疾等方式施恩控制),以及安插在刘彻身边的几个关键眼线。她没有明说,只是以皇后关心陛下身体、担忧有人趁陛下病重矫诏乱政为名,叮嘱他们务必格外留意陛下病榻前的一切文书往来与印信动用,若有异常,即刻密报椒房殿。
同时,她加强了对太子刘据和双生子的保护,东宫卫率悄然换上了更多绝对忠诚的心腹。整个未央宫,表面平静,实则已暗流汹涌,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卫子夫的操控下,悄然撒向病中的帝王和他的权力核心。
温泉宫的汤泉氤氲着热气,却驱不散刘彻心头的寒意和卫子夫眼中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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