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沥血心路
时至深夜，小凤终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刘罡和王霄因为还有任务，已经先离开了。病房外的陆菲菲透过虚掩的房门，看见白起的后背在微微颤抖，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凤那看似安详却饱含了哀伤的脸。这个原本坚毅的女警，也禁不住眼角的湿润，她和白起等人早已在值班医生那里知道了小凤的状况，小凤被送来时怀着两个月的身孕，长期的心情压抑使得身体本就虚弱，更重要的是来到医院之前被人殴打过，幸好及时得到抢救，否则生命堪忧。
当白起看到睡在病床上的小凤，那苍白憔悴的面容时，脸上原本干涸了的泪痕再次盈满了泪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出疼惜的目光。白起那张质朴的脸因为极度的悲痛而抽搐着，嘴里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却说不出一个字。
病床上的小凤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清晨了。中秋的朝阳驱不散心中的阴霾，白起的影子由模糊渐渐地变作清晰，仿佛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又回到了现实中一般。
“小凤，你醒了。”她的白起哥哥满含柔情地问道，语气如同旧时一样。她是多么希望像以往那样，投进白起哥哥的怀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心酸，但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质朴的农村青年，而她更是背负着无数厌嫌的眼光，两个人的心只是分开了一层若一片落红般厚薄的距离，然而这一层距离却是跨越千山万水已难以逾越的心结。
眼角的泪水被白起哥哥轻轻地擦去，小凤终于看清了白起的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一个装扮中性的美丽女人，只有这样美丽完整的女人才能做白起哥哥的女人，小凤悲哀地想。
陆菲菲静静地走出了病房，她之所以未曾离开，是因为她还要和白起谈一次，这是她的工作。不过这个理由只是她给自己的借口，她完全可以再找时间，真正的原因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或者是不愿意承认——她对白起和小凤这两个人很同情，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她们。
病房里只有白起和小凤两个人，小凤嘴唇微微颌动，似乎要说什么。白起的手指轻轻地落在那苍白的嘴唇上，眼含热泪地俯下身子，将小凤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小凤……别说了！……回到我身边吧……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串串泪珠从小凤的腮边滑落，她是多么想答应白起，但是话到嘴边却不能言语，近在咫尺却海角天涯的感觉折磨的两个人肝肠寸断。
白起分明地感觉到怀中的小凤渐渐地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当两个人分开后，小凤带着眼角的泪水笑道：“谢谢你，白起哥哥。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心情急切的白起想要说话，但是小凤却没有给他时间，“你知道我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你的么？”
白起的心重重地抽搐了一下，病床上的小凤任凭泪水涓涓，自语般地说道：“从你受工伤开始，这一切都是阴谋，是赵天云的阴谋……”白起极力地遏制着自己由愤怒、悲伤、痛惜交织的情绪，面色近乎于狰狞地听完了小凤艰难地讲述。原来，赵天云为了得到小凤，故意
安排了人在工地上将水泥罐子推落，希望砸死白起，奈何白起被小豆芽救下。两人进到医院后，白起的建筑公司不肯支付医药费，也是赵天云捣的鬼，最终赵天云逼迫救白起心切的小凤做了自己的女朋友，包括白起的建筑公司破产，都是赵天云在暗中操作。后来当小凤得悉这一切想要离开赵天云的时候，赵天云却用小凤父母的生命做威胁。
最终，小凤在赵家被迫过着近乎于囚禁的生活，小凤自从上次偷偷跑出来给白起报信后，本想一个人悄悄离开，不想就在昨天下午被赵家的保镖捉了回去。赵天云将在白起手下吃亏的原因归咎于小凤，这也是刚愎的人能够找到的唯一借口了，小凤被赵天云打成重伤后放了出来，幸好被路人送到了医院，才得以和白起重逢。
小凤的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句话不成音了，苍白的脸上憔悴更盛，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那噩梦般的生活。白起痛苦地抱着小凤，泪水肆意滴落，额头以及脖颈处青筋暴起，呈现出悲痛地红色，仿佛痛到不能呼吸。
两个护士被病房里的声音惊动，连忙赶了过来，将白起一顿呵斥赶出了病房，同时给情绪极不稳定的小凤注射了镇静剂，因为小凤的病情现在还处在一个波动期，不能受到刺激。
白起的脚步无比沉重地走出病房，双眼失神地看了看病房门前站着的人，除了始终等在那里的陆菲菲外，包括丽莎、涅莫夫、青春痘、基洛夫和阮莲花都悉数赶到，看来涅莫夫已经做好了战前的动员工作，基洛夫和阮莲花夫妇都被背着高尔夫球杆袋，不用说也猜得出来，里面装的定然是狙击步枪。
白起神色颓废地环视了一圈关心他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陆菲菲身上，这个才认识了一天的中性美女，等在这里的动机似乎是要把白起送进政府大学，但是至少她是个有同情心的善良的人，从她冲进人群扶住小凤就看得出来。
“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出去一下。”白起对丽莎等人说完后，又对陆菲菲说道：“我们出去谈谈吧。”说完后，白起单手掩面，自顾自地朝楼梯口走去，步伐很急，好像喝多了的人急于找地方吐酒一般。
陆菲菲十分从容地跟在白起身后，同白起的急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她带着疑惑和好奇来到医院后山上，一片人迹罕至的灌木丛中时，看见白起正跪在一片碎石凌乱的空地上，高高扬起的头颅猛地撞向地面，仿佛是最虔诚的信徒对神明顶礼膜拜。
白起的脸贴在地面上，冰冷的刺痛并不能减缓他心中的悲痛，双手十根手指如同铁钩子一般硬生生地插进地面。陆菲菲看着白起不停抖动的后背，很明显地感觉到白起正在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在这种沉重的打击下，白起始终没有发出任何的喊叫声，只是间断地从胸腔深处传出阵阵若野兽般的低吼。
陆菲菲一言不发地走到白起身后，修长健美的双腿行走在山间的碎石路上，显得优雅从容。过了半晌，白起才感觉到身后的陆菲菲，慢慢地起身，动作间难掩倦怠的神情。
“你打算怎么办！？”陆菲菲职业性地问道。
白起没有回头，垂首呆立了片刻，而后双手用力向上，抹了一把混合着血渍汗迹以及泪水的脸，当双手穿过浓密的黑发，最终停留在脑后时，白起很决绝地说道：“他们触犯了我的底线，所以他们要死！”
若说陆菲菲先前对白起和小凤两人有些来自于女人的同情的话，现在的陆菲菲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扫黑组组长，“我希望你要考虑清楚，不要意气用事，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即使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家人朋友着想，任何触犯法律庄严与神圣的行为最终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白起冷冷地回过头，从齿间哼出几个字，“神圣！？庄严！？”
陆菲菲皱了皱眉头，面色十分严肃，“你要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平等！？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的东西！所谓的法律只不过是用来制约穷人的工具！”白起忽然间变得异常愤怒，几乎是吼出了这一句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手指灯火阑珊的医院大楼，面色狰狞地沉声道：“我当初就是被人暗害，送到医院后几乎变成残废，我的一个朋友为了救我变成了植物人，我的女朋友小凤被赵天云胁迫，做了他的情人，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若不是遇到我，说不定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陆菲菲露出有些愕然的表情，她虽然知道白起和小风之间一定是有着一个极为悲惨的故事，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残酷，这对于陆菲菲这样，始终坚信法律是公正的人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小小的打击。
白起向前一步，看着距离自己一掌之遥的陆菲菲，冷声嘲讽道：“若不是我现在身份不同，你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么？说不定早把我抓起来了吧？至于我从前的遭遇，其实很多和我一样的农民、弱势者都经历过，只不过没有人替我们出头，因为我们命贱！？我们是天生的草根！？”
陆菲菲被白起抢白的哑口无言，一个带着太多梦想从大学里走出来的人，在突然见到现实的残酷后，变得茫然起来。白起说的虽然偏激，但是不能说没有道理，若白起不是今天这种身份，依然是工地上的钢筋工，凭着他先前的言论就已经可以把他抓起来了。若非白起不是今天这种身份，他曾经受到的迫害和委屈只能湮没在警察局大堆的卷宗里。
“哎！——”白起长舒了一口气，借着山坡的高度，鸟瞰D市的夜色，过了半晌，对还处在思想混乱状态的陆菲菲说道：“你知道这夜色下掩藏着多少穷人的悲剧么？”
看着陆菲菲微微垂下高傲的头颅，白起心中有些不忍，虽然这个美丽的女警最终的目的是要把自己送进监狱，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善良的人，“你只是温室里培育出来的名贵花卉，残酷的社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靠着家庭的关系虽然可以达成你的很多愿望，可以让你当上扫黑组的组长，但是一个警察的力量不可能改变整个社会的现状，这些你在到警察局报道之前，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么？”
白起虽然不知道陆菲菲的家庭背景，但是他这番话并非空穴来风，是经过缜密分析的。第一，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子，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当上反黑组长。第二，小小的反黑组长在正常情况下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同刘罡那种身份的安全局特工一道办案的，即使认识王霄那种小角色也是办不到的。
“你的想法我左右不了，但是我绝对可以左右我自己，你除非别犯案，否则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抓住你！”陆菲菲有些无可奈何，虽然白起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职业道德。同时陆菲菲也被白起这种农民式的观察分析能力所震撼，用她们的术语来说，这个人是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分子。她的确是靠着家庭的关系才能在工作上得到一些额外的帮助，但是她本身也有着很强的能力，在痕迹鉴定以及现场勘查等方面她的天赋是几乎与生俱来的，他的家庭背景只是保证了她不被各种潜规则所埋没。
“哼！哼！……”白起冷哼道：“我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总有一天我要建立这个世界的新秩序！公平的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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