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都是死局
八门金锁阵，据传乃上古武侯所创的绝世奇阵。
阵法变幻莫测，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每门变化蕴含数十种阵型组合，对士兵的协同、执行乃至瞬间反应能力，要求都近乎苛刻。
莫说刘鸿手下这群连基础队列都尚未练熟的杂牌军，即便是京城三大营中操练数年的百战精锐，要完整演练此阵也绝非易事。
让新兵演练此阵？无异于让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去表演走钢丝。
点将台上，韩立与赵虎等人已准备好欣赏第四伍这群乌合之众如何在复杂阵型中互相冲撞、阵脚大乱，最终沦为一场滑稽戏。
然而，面对这足以令任何名将头疼的死局，刘鸿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没有按操典上那些繁复口令指挥士兵，而是缓缓闭眼，启动了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初级战争天赋。
在他视野中，整个世界仿佛剥去了所有繁杂外壳。那本在旁人看来如天书的阵法图谱，瞬间化作由最简单线条与光点组成的能量流动图。
他看穿了本质。
所谓八门金锁、千变万化，其核心不过是“聚”、“散”、“攻”、“守”四字而已。
他弃用一切复杂指令，仅以四个最简单、最原始的字诀，重新定义这座绝世奇阵。
“所有人，听我号令！”
刘鸿声音不大，却如沉稳战鼓，清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此阵，只分四诀：聚、散、锥、圆！”
“聚，则全员向我靠拢，结盾阵，守四方！”
“散，则以什为单位，自行散开，互为犄角！”
“锥，则全员为锋，随我向前，凿穿一切！”
“圆，则全员结阵，向外防御，如磨盘碾碎所有来敌！”
“你们不需记复杂步法与方位，只需记住在这四种变化中自己该站什么位置！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第四伍士兵虽仍紧张，但刘鸿化繁为简的指令如神光驱散他们心中所有迷茫与恐惧。
演练正式开始。
在韩立讥讽与不屑的目光注视下，一名旧派军官嘶吼出第一道指令：“第一变！休门转生门！全阵左翼前突，右翼后撤，结三才阵！”
刘鸿却恍若未闻。
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那群尚显慌乱的士兵，缓缓吐出一字：
“聚！”
令下瞬间，奇迹发生。
这支被众人视作乌合之众的队伍，竟如精密机器般轰然运转。所有士兵下意识按刘鸿所教，自四面八方朝中心收缩。
不过三息，一个由数十面盾牌组成、密不透风的圆形盾阵已然成型。
“第二变！生门转伤门！前队变后队，结四象阵！”
“散！”
刘鸿第二字诀出口。
刚刚凝聚如铁拳的盾阵，霎时如爆炸烟花轰然散开。他们以什为单位，迅速散布训练场各处，互相守望、互为犄角，无形中织成一张杀机四伏的死亡之网。
“第三变！伤门转杜门！全阵收缩，结锋矢阵！”
“锥！”
散布各处的小队闻声如百川归海，以不可思议之速再次汇聚。这一次，他们不再结盾，而是组成一具锋利无比、足以凿穿一切的锥形突击阵。
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甚至让点将台上的韩立也下意识心悸。
“第四变……”
“圆！”
演练仍在继续。
点将台上，韩立与周围旧派军官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震惊与骇然。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支军队。
虽动作不如京城禁军标准华丽，可每一次变化都简洁致命，纯粹为杀戮而生，效率惊人。
反观被韩立寄予厚望、由赵虎带领的精锐老兵，因过分墨守成规，拘泥于操典上的繁杂步法与口令，反而跟不上这化繁为简、快极致的节奏。好几次都因阵型变化不及，险些自相践踏，显得束手束脚、狼狈不堪。
演练终了，第四伍表现堪称完美。
韩立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企图以不合规制，状如儿戏强行挑刺。
刘鸿却不给他机会。
他抢先一步上前，对点将台上的韩立重重抱拳，朗声道：
“多谢副使大人指点！”
“若非大人今日以京城禁军精妙阵法相授，末将万万悟不出这等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随机应变的实战杀敌之法。”
“此阵，当记大人首功！”
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
他将韩立所有刁难定义为悉心指导，将自己惊世骇俗的魔改归于韩立指导下的感悟。
所有功劳，尽推韩立身上。
一下子堵住了韩立的嘴，让他再难说出半句刁难。
韩立强压几乎喷涌的怒火，白净的脸因极度愤怒微微扭曲，最终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拍着手言不由衷地称赞，说刘鸿不愧阵斩王子的少年英雄，实乃百年难遇的将才。
随即话锋一转，从亲信手中接过一份早已备好的“紧急军报”。
“刘都尉练兵神速！本官佩服。”
“正好刚获线报，草原斡尔汗部落一支由其亲弟护送的大型商队正朝我边境而来，护卫多达千人。”
“既然刘都尉麾下神武营已如此精锐，那这迎接贵客、彰显我大周国威之重任，便交予你了。”
这无疑是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阳谋！
斡尔汗部落，是草原三大势力中对大周朝敌意最深、也最为狡诈的一支。他们的商队？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那支所谓的商队，十有八九是斡尔汗麾下最精锐的战士伪装而成。
若刘鸿下令拦截盘查，一旦发生冲突，便是他这北境巡边使擅开边衅、主动挑起两国争端。韩立便可名正言顺地定他一个死罪！
可若刘鸿不拦，放任商队入境，一旦他们在清水镇腹地作乱烧杀，那他便是失职渎职、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同样难逃一死！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草原深处。
斡尔汗那顶以整张白狼皮制成的奢华王帐内，这位以狡诈多谋闻名的二王子，正与一名身穿汉人服饰、气质阴柔的中年谋士对坐共饮马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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