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药
宁玄瘫在椅子上，烦躁地敲着那份“码头管理权最终协议”的封面。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儿看得他眼晕，那些“泊位优先权”、“清关便利”、“管理费分成”之类的黑话，跟天书似的。
随手把文件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得把这破事儿理清楚，不然露馅是迟早的。
他闭上眼睛，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试图从那堆混乱的原身记忆碎片里扒拉出有用的信息。
就像在垃圾堆里翻宝贝，费劲得很。
江城.....码头.....
一些零星的画面和声音开始浮现：
一个光线昏暗的书房，比现在这个更大，更压抑。
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但气场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男人。
那就是枭爷。
“宁玄，江城.....是个好地方。”
烟雾缭绕中，枭爷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长江那条蜿蜒的蓝线划过，最终点在江城的位置。
“水好，路通，四通八达，守好它，让它变成.....我们的‘水龙头’。”
“三年了......”
宁玄揉着眉心，低声自语，原身被枭爷派来江城已经整整三年。
枭爷的跨国集团，那些不太能见光的“货物”，需要一条绝对安全且高效的通道进出。
江城这个长江中游的重要枢纽，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就成了枭爷眼中的“黄金水道”。
而掌控这条水道的关键，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码头。
尤其是眼前文件里这个江城港最大的综合性货运码头。
原身的任务很清晰，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最狠的方式。
把整个江城的经济命脉，特别是物流运输这一块，牢牢攥在枭爷的手心里。
“不行，得干点啥.......”
宁玄强迫自己坐直，盯着那份协议。
装样子也得装得像点。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便签纸上开始写写画画。
计划第一步：搞懂这份协议到底写了啥。
他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二步： 看看码头现在谁在管？原身的手下？还是留了别人的人？
第三步：枭爷的“货”啥时候来？走哪条线？安全怎么保证？
第四步......
算了，先搞懂第一步吧。
宁玄看着自己写的东西，一阵无语，这计划写了跟没写一样。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稀疏，夜深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提醒他下午的那顿高级法餐根本不顶饿。
“靠，饿死老子了。”
他丢下笔，拿起桌上的手机，直接拨给了阿龙。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阿龙恭敬的声音：“头？”
“嗯，”宁玄尽量模仿原身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调。
“搞点烧烤过来，多放辣......”
“明白，马上到！”阿龙回答得干脆利落。
挂了电话，宁玄刚想伸个懒腰活动下僵硬的脖子，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声音很轻，像带着点犹豫。
宁玄一愣，谁？
阿龙不可能这么快，阿虎一般不会直接来书房找他。
“进。”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门被推开一条缝，安挽行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色棉质家居服，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色在书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
她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小盒子。
宁玄有些懵，这么晚了，她来干嘛？
安挽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
她走到宽大的书桌旁，距离宁玄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垂着眼帘。
“有事？”
宁玄问道，语气尽量放平缓，心里却在打鼓。
该不会又是来“报答”的吧？龙王在上，他真消受不起啊。
安挽行没看他，只是把手里那个小盒子放在了书桌边缘。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型家用医药箱。
她终于开口，声音细弱得像蚊蚋，没什么情绪起伏：“该....换药的......”
换药？
宁玄脑子宕机了一秒，随即才想起来，他后脑勺还顶着个酒瓶勋章。
昨晚包扎后一直没处理。
属于原身的记忆碎片里确实有模糊的印象。
以前他偶尔带伤回来，如果安挽行在，似乎......确实会帮他换药？
这算是原身“圈养”她的附加服务之一？
“哦......对。”
宁玄有点尴尬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安挽行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而且，伤口确实有点疼，也该处理了。
“行吧，麻烦了。”
安挽行没说话，只是默默打开医药箱。
里面东西不多，但很整齐。
消毒酒精、棉签、纱布、剪刀、还有一支药膏。
她拿起剪刀，动作很轻很慢地剪开宁玄头上被血和汗浸透的旧绷带结。
手指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的头发或皮肤，带着些许微凉。
宁玄身体有点僵硬。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什么时候被个女孩这么近身接触过……
他只能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假装在思考“码头大计”。
消毒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边缘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和冰凉。
“嘶.....”宁玄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感觉到身后安挽行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变得更轻。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干涸的血痂和污迹，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异常专注。
温热的，带着一丝清浅气息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后颈的皮肤，痒痒的。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也许是因为精神过于集中在伤口上，安挽行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一个带着淡香的温软身体，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额头甚至轻轻磕到了他的下巴。
宁玄瞬间睁开了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龙王！龙王会不会感应到？！
安挽行苍白的脸上，也透过两抹慌乱的红晕。
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的不知所措。
只能手忙脚乱地用手撑住宁玄的肩膀，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动作慌乱间差点打翻旁边的医药箱。
“对....对不起”
她细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挣扎着想站直。
眼神根本不敢看宁玄，慌乱地四处飘移，脸颊和耳朵都红透了。
宁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搞得有些心跳加速。
他下意识地扶了她胳膊一把，帮她稳住身体，同时自己也赶紧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
“没.....没事，小心点.....”
安挽行站稳后，立刻退开两步，低着头，胸口微微起伏。
手指紧紧攥着那支还没用上的药膏，指节都捏白了。
刚才那点红晕迅速褪去，重新被苍白覆盖，但那份无措还残留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继续吧.....”
宁玄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安挽行在原地僵了几秒，才慢慢重新靠近。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拿起药膏，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僵硬。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一丝舒缓。
宁玄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换药过程，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和小心翼翼中进行着。
安挽行专注地重新包扎，动作虽然依旧不算熟练，但比之前更加细致。
宁玄则像个木偶一样僵坐着，大气不敢出，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是码头的破事，一会是刚才那意外的触碰，一会又是龙王那毁天灭地的身影......
终于，新的纱布被仔细地缠好，固定。
安挽行飞快地收拾好医药箱里的东西，盖上盖子。
“好.....好了。”
宁玄也无声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快出汗了。
他转过头，想道声谢。
却只看到安挽行抱着小药箱，低着头，像逃难似的，脚步飞快地溜出了书房。
随便轻轻带上了门.......
他只觉得....有点莫名的......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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