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以后有机会再试
苏荞楠回到家里，先给沈东隅回了个信息：
今晚加班，我刚到家。
沈东隅回复：好，我还在公司。
苏荞楠没再回复。
有点头晕，她放下手机，拿了衣物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酒劲散了不少，头晕的感觉缓解。
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花了半个多小时，把会议纪要的大纲整理出来。
睡觉前，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意外发现林旌耀发了条信息：
今晚你差不多喝了两瓶啤酒，这个量刚好，再多就多了，至于红酒能喝多少，以后有机会再试。
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那会儿她应该在浴室洗澡。
有几分钟时间，苏荞楠的思想是游离的，手指机械的敲出几个字，点了发送：明白，谢谢。
发完信息，她拿着手机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没从芜杂的情绪中缓过来。
心底某处仿佛被拨动，唤醒。
床头柜上的小盆绿植，买的时候只有几个叶子，养了这几天，枝蔓末端，微微的绿意泛起。
被压在内里太久的意识，只需一点水分，翠绿的渴望便会蜿蜒生出。
她弯腰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面赫然放着那个黑色的礼品袋。
她拿出来，掏出那张贺卡，手指抚上那几个字。
苏荞楠，后会有期。
可是邹林，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夜里，她做了个梦。
她回到了高二下学期，运动会上，邹林报了跳远项目。
即便是运动会上，他仍然舍不得摘下他的黑色口罩，长腿一跃，跳出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苏荞楠没有食言，当天晚上回家制作了两杯柠檬水。
那一天，邹林破例去上了晚自习，为了他们的柠檬水之约。
她清晰的看到他接过柠檬水时，漆黑如墨的眼里有光，有笑意。
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邹林走到她身边，递了一张纸条给她：苏荞楠，我在操场等你。
等她看完反应过来，邹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室门口。
晚自习后，校园里人流多起来，走读的学生络绎不绝拥向门外。
操场比较安静，苏荞楠远远就看到邹林站在那里。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偌大的操场，瘦高的少年，形单影只，如同一只孤独的鹰。
入目仍然是黑口罩遮面，只剩一双幽深的眼睛，嗓音有点沙哑：“苏荞楠，谢谢你。”
这是他到西江一中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平常都是她说，他听，或给她写纸条。
“原来你能说话？”她一脸惊喜。
少年没理会她的调侃，幽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看书一样认真。
“我不是哑巴。”
苏荞楠想鼓励他多说话：“想聊天随时找我，也可以电话联系，你有手机号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哦，没关系，反正我们天天都能在学校见面，见面聊也可以的。”
他眼中的光芒有一瞬间转为黯淡。
苏荞楠又说：“你愿意摘下口罩让我重新认识你吗？”
邹林沉默不语，似乎在纠结，挣扎。
苏荞楠见他为难，怕他有心理负担：“不着急，我可以等，等你想好了再摘。”
在校门口，她看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驾驶位上坐的是一个成年男人，天太黑，她并没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汽车绝尘而去。
那一天，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离放暑假还有两周。
明明他没有跟她道别，但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她后来才意识到，那晚他和她仅有的一次言语交流，便是他的告别仪式。
后半夜，苏荞楠被三急之一从梦境中拖回，心像被挖空了一块。
她抓起手机，眯着眼看了看，凌晨三点多。
从洗手间回来，她躺下半天没有睡意，迷迷糊糊中，闹钟响起。
接下来两天，林旌耀没在公司出现。
南城项目资料苏荞楠已经看完了，有疑义的地方她做了详尽的批注。
会议纪要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整理，整理完又审了一遍，然后才通过邮箱发给林旌耀。
周三下午两点，林旌耀进了公司，一如既往的冷沉气场，身后跟着向怀宇和肖源。
肖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向怀宇跟在林旌耀身后往他的办公室走。
和平常不太一样，向怀宇少见的板着脸。
所有人都知道，向怀宇脾气极好，面慈心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团和气。
二十楼的人敏锐的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严阵以待，各自忙碌，目不斜视，大气不出。
林旌耀经过苏荞楠身边，停了脚步，侧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她卡位隔板上方的条纹玻璃。
苏荞楠正陷在昨晚的梦境中，抬头，蓦的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目光。
像陨洞的旋涡，忽然将她的心狠狠吸住，拖拽着下坠，深陷。
失重般悬空。
刹那的恍惚，眼前的人仿佛正是昨夜入梦之人。
呆愣和惊诧落在林旌耀眼里，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控的与自己对视这么长时间。
冷冽的眸子暖了几分，唇瓣轻启，口吻淡淡却温和：“来我办公室。”
苏荞楠如梦方醒，收回目光，迅速拿起笔记本和笔起身。
林旌耀进了办公室，向怀宇跟进去，苏荞楠最后一个进去，随手关门。
林旌耀走到会议区，开了角落的智能会议大屏。
会议桌不大，两边各三把实木宽椅，林旌耀和向怀宇各坐一边，苏荞楠自觉的坐在林旌耀这一侧。
向怀宇拨了一个视频电话，线路接通，大屏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背景像是在酒店。
没有任何寒暄啰嗦，向怀宇直接进入主题：“严亮，汇报一下南城那边的情况。”
原来他是南城区域销售经理严亮。
视频另一端，严亮的头像稍微晃了一下，似乎在调整镜头。
“南城的三条线要拆分招标，九号线单独一个标，七号线延长线和十一号线一个标，这个决议项目部已通过，预计下周报到集团董事会。”
林旌耀面色如往常一样冷峻，没说什么。
向怀宇继续说：“线人那里有什么消息？”
“线人说，这次的拆标方案，是晏成东提议的，说是降低交付风险。”严亮说。
“三个项目的具体招标方案和内容有变化吗？”
“这个项目在城铁高度机密，他没办法打听到具体信息，得等招标公告。”
向怀宇看了一眼林旌耀，后者淡淡开口：“南城的项目对公司很重要，你亲自盯着，任何消息随时反馈，单线向我汇报。”
“明白。”严亮说。
挂了视频电话，向怀宇说：“你怀疑，南城项目有人向周氏泄露？”
林旌耀点了支烟，淡淡出声：“周氏的投标价，和我们只差了百分之几，清单里的供应商及价格，与我们重合度很高，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我们的价格是依据多个项目经验核算出来的，周氏第一次做这类项目，能在短时间内精准找到我们的供应商，把价格谈下来，的确不可思议。”
林旌耀抽了口烟：“所以，供应商资料也有外泄。”
向怀宇面色有些低沉，交通板块一直是他主要负责，现在前后端同时有问题，他难辞其咎。
有些焦躁，他站起身说：“我马上安排，排查内鬼。”
“不用。”林旌耀摆手，示意他坐。
向怀宇立刻反应过来，马上要进行二次投标，现在并不是排查内鬼的好时机。
角落的智能屏进入屏保状态，科技感的造型随意变幻着。
屏幕上淡淡的紫色，在林旌耀一侧的脸上镀上浅浅的一层，将他优越的侧脸线条勾勒的越发优越。
苏荞楠用提炼速记的方式，记录刚才会议过程的关键信息。
这会儿正低头看本子上的记录，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说说你的看法。”
她抬眸，发现林旌耀正看着她。
他刚抽了一口烟，白雾徐徐在唇峰分明的唇边散开。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指间夹着半支烟，烟头一半猩红，一半灰白，一缕极细的轻烟在烟头上袅袅，盘桓。
全程她都在认真听，包括刚才林旌耀和向怀宇的对话。
南城项目资料在她手上近一周，早已全部看完，除掉比较专业的技术类，整个项目她已了解的差不多。
他们在对话时她也在同步思考。
只不过，作为职场新人，老板不要求，她不会轻易发表看法，以免班门弄斧。
这会儿被林旌耀点到，她倒是一点都不慌张。
想起那天喝茶时林旌耀的那番话，她并不怕自己说错，每一次让她发表看法，都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项目既然要二次招标，那么内鬼反而可以利用。”
向怀宇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小苏说的不错，对方既然想探我们的底，那就给他。”
修长的食指在会议桌上不轻不重的点了两下，林旌耀又开口：“具体说说。”
“我们可以出两套投标方案，一套是真的，越少人知道越好，另一套是假的，最后，看看哪套方案会流出去，等拿下项目排查内鬼时也会缩小范围。”苏荞楠说。
林旌耀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三套投标方案，一套真，两套假，真的方案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两套假的，分别圈定不同的对象，让他们获知。”
苏荞楠说：“如果不止一个内鬼，周氏同时得到两份假的，会不会识破我们在做局？”
林旌耀黑睫上下动了东西：“有这个可能。”
向怀宇说：“虚虚实实，两份假方案做的艺术一些，不光不会引起怀疑，还会成功把对方拉进迷魂阵。”
苏荞楠说：“等投标结束，内鬼自然会浮出水面。”
“不错。”向怀宇点头。
林旌耀抽了口烟，烟头燃起一点猩红，随着他的手落下又变为灰白。
“我总觉的，南城的项目没这么简单。”
向怀宇神色一凛：“你怀疑周氏和晏成东私下有什么动作？”
“周氏既然铁了心来搅局，一定不是只想给我们制造麻烦。”
向怀宇面色凝重，南城的项目对公司来说，相当重要，尤其是九号线，创新程度全国首屈一指。
首次加入人工智能元素，一旦投入运营，便可复制到其他城市。
“上一次，因为标书泄露，周氏钻了空子，如果曲家给城铁施压，这个项目的确很棘手。”向怀宇说。
林旌耀弹了弹烟灰：“整只羊保不住，那就考虑取舍哪一个部位，最肥的必须留下来。”
向怀宇说：“我亲自去一趟南城。”
林旌耀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说：“晏成东老谋深算，不好对付，我要亲自飞一趟南城。”
向怀宇点头说：“也好，你出面更有把握，那我尽快安排人重新准备投标资料。”
林旌耀点头：“分头准备。”
向怀宇站起身：“你一个人去南城？”
“苏荞楠陪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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