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唐银河

估摸着快下午三点半了，三人才从山里绕出来。

“先去趟于大叔家。”李泽抹了把脸上的汗，对身后的两人说，“山里那七头猪，光靠咱们三个可抬不回来，得借他家的驴车用用。”

徐春林和郝军抬着的那头二百来斤的母猪，在半路上就找了个隐蔽的雪窝子存了起来，做了记号，准备回头一并拉走。

于开河家住在村东头，院子用半人高的木头栅子围着。三人刚到门口，院里的狗就叫了起来。

李泽让徐春林把狗都拴在栅子根下，自己走上前去拍了拍院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于开河探出个脑袋，看见是李泽，脸上立马有了笑意：“是小泽啊，快进来暖和暖和。”他目光一扫，落在栅子外面那乌泱泱的一片狗身上，顿时愣住了，“我的乖乖，你这是……把全村的狗都领来了？”

“于大叔，跟您借驴车使使。”李泽开门见山，指了指那群狗，“刚置办的，进山打猎，运气不错，撂倒了七头野猪，这不，弄不回来了。”

“七……七头？”于开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知道李泽有本事，可这也太吓人了。

他快步走出院子，围着那九条狗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黑狼昂首挺胸，眼神冷峻；大狼体格健壮，气势不凡；几条半大的狼青，也都透着一股子野性。

“这都是你养的？”于开河指着黑狼，又指指旁边那条毛色驳杂的花熊。

“嗯。”李泽挨个点了点，“这是黑狼，那是花蛋子、花熊。这条灰的是灰狼，旁边是大狼、二西、三莲。”

于开河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好家伙，好家伙！行，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套车！”他转身就往院里走，又回头喊道，“郝家小子，还有春林，你俩也别闲着，过来搭把手！”

郝军和徐春林应了一声，正要跟过去，隔壁院门“咣当”一声开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正是张家的老二，张二虎。他穿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贼眉鼠眼地朝这边张望，当他看到黑狼和大狼时，眼神一下就直了，喉结上下滚动。

郝军本就累得一肚子火，见他那副德行，心里顿时不爽，冲着他喊：“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张二虎被他一喝，吓得缩了下脖子，但嘴上却不服软，小声嘟囔了一句：“横什么横，不就几条破狗么……”

“你说什么！”郝军的火“噌”地就上来了，把袖子一撸，作势就要冲过去。

“行了。”李泽一把拉住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他冷冷地瞥了张二虎一眼。

就那一眼，张二虎像是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一哆嗦，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回了院子，“砰”地一声把大门给关死了。

“兄弟，你拦着我干啥？非得揍他个满脸开花！”郝军气得不行。

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把火气压下去：“跟这种人动手，脏了你的手。正事要紧，这笔账先记下，等闲下来，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张家兄弟，保管让他俩在这村里待不下去。”

于开河两口子在院里听到了动静，但谁也没出声。张家兄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无赖，谁都不想招惹。他们更清楚，如今的李泽，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很快，郝军和徐春林跟着于开河赶着驴车往山里去。李泽则一个人牵着九条狗，往自己家走。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吴嫂的笑声。

李泽推门进去，屋里暖气扑面而来。炕上，吴嫂、周晓和郝军他娘正围着小玉说话。

“回来了？”吴嫂看见李泽，赶忙站起来，“怎么样？打着东西没？没有也别上火，这大雪天的，能平安回来就比啥都强。”

郝军他娘也跟着附和：“是这个理儿，人没事就行。”

李泽还没开口，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走的徐春林就咧着嘴抢先说道：“妈，哪能空手回啊！家伙事儿太多，我们几个搬不动，这不正让老于赶车去拉了！”

“搬不动？”郝军他娘愣了一下，“是打了头傻狍子？”

郝军在门口探个头，得意扬扬地伸出七个手指头：“七头！全是野猪！最大的怕是有三百来斤！”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狂喜。

“我的老天爷！”吴嫂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七头！小泽，你这是要把山给搬空啊！”

周晓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泽，眼里亮晶晶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

郝军和徐春林没多待，转身就追于开河的驴车去了。

李泽脱了外套，坐到炕沿上，郝军他娘立刻就凑了过来，关切地问：“小泽啊，我家那小子在山里没给你添乱吧？”

“怎么会。”李泽笑了笑，“郝军胆子大，有股子冲劲。碰上个黄毛子，一枪就给挑死了，利索得很。”他话锋一转，“就是体力差了点，跑了没多远，小腿就抽筋了，得练。”

一听儿子这么出息，郝军他娘脸上乐开了花，嘴上却谦虚道：“那小子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得你多带带他。”

吴嫂在旁边插话道：“要我说，还是小泽这身子骨结实。自打戒了酒，整个人都精神了，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这天天往山里跑，消耗大，是该好好补补。”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周晓。

周晓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李泽感觉自己成了被围观的焦点，浑身不自在。

“我……我屋里换件干衣服。”他找了个借口，起身进了里屋，顺手把门带上。

躺在冰凉的土炕上，李泽长长地舒了口气。屋外，三个女人的说话声压低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这孩子是真出息了，就是这名声……想说个好媳妇，难啊。”是吴嫂的声音。

“可不是嘛，”郝军他娘接话，“之前唐家那个在公社上班的大闺女，不是挺看好小泽的嘛。”

“嗨，别提了，”吴嫂压低声音，“小泽嫌人家姑娘太瘦，说风一吹就倒，跟个豆芽菜似的。你说这孩子，眼光也忒高了。不过话说回来，咱小泽这长相，十里八村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很明显，大家虽然都调侃李泽和周晓，但是谁也没真当他们能走到一块儿。

李泽听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紧接着，一个清脆又有些怯生生的女声响起：“请问……李泽哥在家吗？”

李泽一怔，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翻身下炕，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姑娘。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上衣，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脸蛋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正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是李泽上一世的老丈人家——唐家的小妹，唐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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