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个烫手山芋

陆时晏站在苏今安的宿舍门口。

他熬了几个通宵没睡好，眼皮很沉，感觉脸上的肉都没力气挂住。

陆时宴手里拿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的人事档案标着红色的“加急”。平板有些沉，压得他手腕发酸。

他站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敢敲门。

陆时宴觉得自己现在不像个特助，倒像个准备上菜的服务员，接下来会怎样，全看屋里客人的脸色。

他有预感，对方的脸色不会好看。

这几天，秦总不怎么说话，整栋别墅安静得可怕，佣人都垫着脚尖走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公司这边，这个大麻烦已经躲不过去了。

陆时晏一想起昨天开会的事，太阳穴就开始疼。

他跟了半年的项目，本来是集团以后发展的核心，现在却让公司内部动荡起来。

点火的人是副总裁，王坤。

王坤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又出现在他脑子里。

“什么智能化？我看就是瞎胡闹！我们当年用算盘，不照样给公司赚了几百个亿！”

这句话，还在他耳朵边响。

王副总是公司的元老，跟着老董事长一起打天下的。他功劳大，手段也硬。公司里一半以上的老员工都是他带出来的，关系网到处都是，动一个就可能带出一串。

老董事长退位的时候说过：“王坤是你叔，有他在，公司乱不了。”

就是这句话让他现在有了跟秦总叫板的底气。

这个新项目，会砍掉王坤和他手下那些老员工的预算和人手。所以，他在董事会上几乎是吼着反对这个项目。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机房多几台机器，就要砍掉我们市场部一半的人？这是忘本！”

“秦总，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事要是硬来，我手下那帮跟我十几年的兄弟，人心散了，等需要再聚起来就难喽！”

陆时晏觉得，王坤那不是在讨论工作，就是在公开挑战秦总。

秦总这几天在别墅里，看着什么都没干，但陆时晏知道，他已经在线上会议里发了两次火，只是苏今安不在场。

秦总想把项目强推下去，又怕真的把公司内部搞乱。

想跟王坤好好谈，王坤那边又不接茬，摆明了就是要用自己的功劳和人脉，跟秦总对着干。

这个项目，现在就这么卡住了。

这个烫手山芋最后还是落在了他手里，他熬了三个通宵，想出来的方案又一个个被自己否了。办公桌上，废纸都堆成了小山。

难办，实在是难办！

就在没想法的时候。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两份文件上。一份是苏今安的个人档案，很普通。另一份，是那份分析她风险的报告。

生意上的办法行不通……那用生意之外的办法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怎么也赶不走了。他想到了苏今安。

她都能把下棋分析出花样来，她这么厉害......她会不会有办法？

这个念头越来越重，死马当活马医，他还是来了。

陆时晏做了个深呼吸，胸口很闷。他抬起手，用指节在门上敲了两下。

“请进。”

门开了。苏今安正坐在窗边，拿着笔在一本书上写东西。她看到陆时晏，头也没抬，只是把书合上了，发出“啪”的一声。

“陆助理，早上好。”她的声音很平，“你脸色不好，公司出事了？”

这句话太直接了，陆时晏脸上的肉抽了一下。

他觉得，在这女人面前，直话直说最管用。

他苦笑了一下，走进去，把平板电脑递过去。屏幕上是王坤那张不好惹的脸。

“苏顾问……我们遇到了一个……不好弄的人。”

陆时晏花了十五分钟，把王坤这个麻烦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公司内部一些不能公开的斗争。

他说得口干舌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敲得他自己都慌。

陆时宴不知道苏今安能不能听懂公司里的道道，更怕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把自己赶出去。

可他说完，苏今安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她没皱眉，也没问问题，就那么安静的听着，眼睛一直看着陆时晏的眼睛。

她太平静了。陆时晏看着她，心里反而更没底了。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苏今安终于动了。她没接平板电脑，而是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她抬起头，先提出了一个陆时宴没想到的问题。

“陆助理，你刚才说话的时候，‘老资格’说了三次，‘功劳’说了两次，‘人心’说了四次。”

陆时晏愣住了：“啊？”

“但‘生意逻辑’、‘数据’、‘未来赚钱’这些词，你一个都没说。”苏今安的口气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所以，你确定你来找我，是要解决一个生意上的问题？”

陆时晏张开嘴，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

他才发现，自己绕来绕去，说的全是人情、面子、关系，真正做决定要用的数据，他一个字都没提。

苏今安看着他发愣的表情，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判断。

“这不是生意问题，陆助理。”她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点了一下。

“这是病，得治。病名叫‘功臣绑架’。症状一，拿以前的功劳当借口，不让公司往前走；症状二，让老员工怀念过去，害怕新东西，跟着他一起反对。说白了......”

她抬起眼，目光很尖，没什么感情，“这就是一场拿‘人心’当武器的内乱。”

“……”

陆时晏说不出话。他琢磨了好几天的乱麻，被她几句话就捋出来了。

他又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跟上次一样。

“苏……苏顾问……”陆时晏的声音有点抖，“那……那您看，这个‘病’……能治吗？”

苏今安公式化的微笑终于变了点，那是专家看到好病例才有的，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表情。

“当然。”

她看着陆时晏，眼神里有了点暖意。

“王副总这个例子，很标准。他身上有‘权威人格’、‘成就思维固化’和‘引导群体焦虑’好几种典型特征。”

苏今安停了一下，用一种欣赏的口气说：

“他不是什么大麻烦，陆助理。他是一个行走的，很有研究价值的……活样本。”

陆时晏：“……”

他觉得自己和苏顾问，脑子里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我接了。”苏今安“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这个项目，正好可以检验一下秦总第一阶段的学习成果。这是我们第一次，把理论用在真实的商业‘战场’上。”

一听到“检验秦总的学习成果”，陆时晏的眼皮就跳个不停。他心里狂跳一下，感觉更不对劲了。

他看着苏今安那副什么都算好了的表情，感谢的话刚到嘴边，苏今安却抬起手，让他别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别说一个，一百个都行！”陆时晏现在只能靠她了。

苏今安的眼光，好像穿过了陆时晏，看到了楼上书房里的秦总。她说的每个字，陆时晏都听得很清楚。

“这一次，秦总不能再当个旁观者。”

陆时晏胸口一紧，什么意思？

“他必须当我的助教，我跟王副总见面的每一次，他都必须在场，并且按照我布置的，所有作业。”

陆时晏头都大了，什么都想不了了。

这.....助……助教？

让秦总……给她当助教？

他是不是听错了？

苏今安的下一个条件，更是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听错了。

“另外，”苏今安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改过的《服务协议》，翻到“额外服务”收费那一页，指头在最高的那一档收费标准上，敲了敲。

“像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服务，是最高优先级的‘S级’。所以，这次的钱，要按照合同上最高的标准，另外算。”

“……”

陆时晏的目光呆呆地落在那串数字上，心脏替秦总抽疼了一下。

他脑子全乱了。

苏今安说的这些，说得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给老板……解决问题。

让老板……当解决问题的助教。

然后……再让老板为这个事，付一大笔钱。

这……这是什么操作？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女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秦总这次，怕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陆时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宿舍的。

他觉得腿发软，手里那台很轻的平板电脑，现在沉得快拿不住了。

陆时宴站在去二楼书房的楼梯口，抬头看，那十几级台阶，好像特别长。

他又不得不上去，跟一个脾气不好、自尊心又强、这几天正不痛快的男人，说一个很离谱的提议：

“报告秦总，我们请来了一位专家。”

“她说能解决王副总的问题。”

“但条件是，您得先付一大笔咨询费……”

陆时宴咽了口唾沫。

“然后，您.....您......得.....给她当助教。”

陆时晏打了个哆嗦。

他耳朵边，好像已经响起了秦总那带着愤怒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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