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公开处刑现场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听不出丝毫波澜。
“首先，我要再一次表扬您。”
秦妄猛地抬起头，视线锐利地射向她。表扬？事到如今，她还能表扬他什么？！
“我要特别表扬您的……标题。”苏今安语气认真，指尖的光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精准地圈住了那几个字——《关于“高压环境下的领导力情绪表达模式”的个案分析与自我辩证》，“这个标题，起得非常好。”
秦妄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您看，”她手中的光点停留在“自我辩证”四个字上，徐徐画了个圈，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这至少说明，您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认知可能存在偏差，并且开始尝试主动进行‘辩证反思’。这是非常关键的进步。我真心为你点赞。”
她的语气诚恳至极，听不出半分嘲弄。
可这些话钻进秦妄的耳朵里，却只让他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析这诡异的局面。这感觉……这感觉就像他铆足了全身力气，挥出一记重拳，预期着剧烈的碰撞或狼狈的闪躲——可对方呢？对方非但不接招，反而轻轻巧巧地托住他的手腕，一本正经地欣赏他出拳的姿势够不够标准，拳头握得够不够紧，全然无视他那恨不得击碎一切的愤怒！
这种完全错位的降维打击，让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噎得喉咙发紧，几乎喘不上气。
“当然，”苏今安话锋平稳地一转，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态度值得肯定，但具体的内容……我们仍需严谨对待。”
终于来了！秦妄脊椎一挺，骤然站直，全身的肌肉都进入了防御状态。
苏今安手中的光点缓缓下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最终停驻在那段被划上醒目红叉的“狼群法则”论述上。
“我们来看您的第一个核心论据。”她的声音严肃起来，“您在这里提到，您的‘语言暴力’，是一种学‘狼王’，用来‘树立威信、筛选强者’的管理办法。这个观点……非常独特，也非常……嗯，也很复古。”
秦妄的脸颊肌肉抽了一下。
“秦总，正如我刚才在批注里提到的，”苏今安开始讲课，“这个‘阿尔法狼’理论，已经被原作者本人，在二十多年前就公开废除了。您现在把它当作宝贝一样，写进您的行为分析报告里……”
她刻意停顿了片刻，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唇角轻抿，流露出一抹混合着难以置信与深切担忧的神情。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秦氏集团情报部门的资料库，是不是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就没有更新过了？”
“咳咳咳咳——”
站在秦妄身后不远处的陆时晏，喉咙里突然爆出一声极其古怪的呛咳，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噎住了。他慌忙低下头，用一连串压抑的假咳掩饰着脱口而出的失笑。
这阵呛咳，传到秦妄耳朵里，让他脸上火烧火燎地烫起来。
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阴得能拧出水。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紧，指甲狠狠抵进掌心，掐出几道白痕。
“你……”他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想要反驳，“理论的对错，是学术界的事！我要的是结果！我的方法，有效！”
他祭出了他最惯用、也最自以为坚固的盾牌——结果论，做着困兽犹斗般的挣扎。“哦？真的有效吗？”
苏今安的反应平淡得令人窒息，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她指尖轻点遥控器。
幕布上的画面换了。
那份布满猩红批注的报告消失了，呈现在眼前的是十几张清晰排列的视频截图，如同无声的证供阵列。
每一张截图的主角，全都是秦妄。
有他在长桌尽头暴怒拍案、额角青筋暴起咆哮的模样；有他抡起价值三百二十万的古董花瓶狠狠砸向墙壁、碎片四溅的瞬间；有他被一句“加班费”噎得面色惨白、嘴唇发抖的神情；还有他……在棋盘对面，被人一语刺穿心事时，额角渗出涔涔冷汗的狼狈特写。
每一张定格画面的下方，都无一例外地用刺目的红色标注，冷冷地标注着日期与事件经过。
秦妄的脑海像是被瞬间抽成真空，所有思绪戛然而止，只剩一片嗡鸣的白噪音。
“秦总，”苏今安的声音平静地传来，“这就是您说的‘有效’的方法，带给您的‘结果’。”
她的激光笔，点在了第一张“拍桌怒吼”的截图上。
“行为：语言暴力。导致结果：下属当场情绪崩溃，团队士气降至冰点。请问，这个‘结果’究竟有效在哪里？是有效地建立了威信，还是有效地……摧毁了您仅存的领导力基础？”
光点，又移到了那张“砸花瓶”的截图上。
“行为：暴力泄愤。导致结果：当场支付三百二十万的‘情绪管理学费’。请问这个‘结果’，是对您的钱包有效，还是对我这个月的业绩有效？”
光点，最后，停在了那张“下棋”的截图上。
“行为：企图以智力博弈挽回尊严。直接结果：被对手（即我）彻底洞穿心理防御，导致全面溃败。”她的声音里没有胜利者的炫耀，只有冷静到残酷的陈述，“这一局，您输掉的不仅是棋。”
......
苏今安关掉了激光笔。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已经完全僵住的男人。
“秦妄，您死死攥着的‘有效’，不过是您用来遮盖自己‘无能为力’的一块遮羞布。”
“您从未真正‘管理’过情绪，您只是被您的情绪肆意‘操控’。”
“您奉为圭臬的‘狼王法则’，剥开那层包装，内核不过是一个三岁孩童的哭闹逻辑——‘我不管，我就要发脾气，你们必须怕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沉重的击打，打在秦妄的胸口。他那些狂妄和自大，都被这些铁证打得粉碎。
“我……”
秦妄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书房陷入比之前更深的安静，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妄的脸上，血色先是急剧上涌变成暗红，继而迅速褪尽成为惨白，最后沉淀为铁青。他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苏今安注视着他那副遭受重创、摇摇欲坠的模样，声音微微停顿。
她的声音从方才的锐利中抽离，重新沉淀为那种毫无波澜的平稳。
“秦总。”
秦妄的身体抖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凝聚，迟缓地看向她。
“理论基础错了，逻辑论证全盘皆输，这个是事实，必须承认。”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我还是要表扬您。”
“……”
“表扬您这份报告里，唯一一个，我个人认为，非常有价值的闪光点。”
苏今安手里的激光笔，在幕布上慢慢移动，最后，停在了报告的最后。那是他为了凑字数，随手从某本书上抄下来的一句话。
【……情绪，是人类认知世界的最原始工具，而非需要被消灭的敌人……】
“这句话。”苏今安的声音，第一次，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淡，而是变得很清楚笃定，“是您这份报告里，唯一一句，说对的话。”
她关掉了投影仪，幕布慢慢地升了上去。
苏今安看着还傻站着的秦妄，平静地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总结一下。”
“您的这份作业，理论应用全盘错误，论证过程支离破碎，但鉴于您的态度尚属端正，主动检索并引用了大量文献（尽管其有效性存疑），并且，在无意之中——”
“触及了一个至关重要且正确的核心观点……”“所以，我决定，”她看着秦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布：
“这份报告，我算您……及格。”
“但是。”
“为了巩固您今天的学习成果，加深您对‘正确理论’的理解……”
“这份报告，请您，拿回去。”
“重写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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