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班杰明轻轻地站起身来，双腿略微有些麻木，他转身走向身后的画架。小心翼翼地拿起笔，握笔的手指竟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笔…  两笔…  画面逐渐浮现…

那是今日大婚的景象。

小燕子穿着极其华丽的大红嫁衣，金线绣出的凤凰与牡丹几乎要振翅而出，沉甸甸的凤冠流光溢彩。

画中的她眉眼弯成了幸福的月牙，脸颊绯红，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是那种混合着娇羞与幸福的光彩，那个笑容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与灵动光芒的大眼睛，此刻专注地倒映着她身旁男子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尔泰身着新郎的石青色吉服袍，胸前蟒纹威严，身姿挺拔如松，一手坚定而温柔地轻轻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以一种充满占有和保护的姿态，虚扶在她纤细的腰后。他微微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眼神里的爱意、宠溺，几乎要灼热地溢出画布。

背景是虚化的公主府内景，满目喜庆的红色和喧闹祝贺的人群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影，所有的焦点和光线都无比精准地凝聚在这对新人身上。柔和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仿佛天地间唯有彼此，再无纷扰。

这是班杰明能给出的，最极致、最用心的祝福。他用他最精湛的笔触，将他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嫉妒和挣扎，全部压抑下去，转化为对画面中二人幸福的渲染与歌颂。

每一笔色彩的调和，每一道光影的捕捉，都是凌迟他自己心脏的锋利刀片，却又被他以艺术家的完美主义和对她深至骨髓的祝愿，凝固成了这幅堪称完美杰作的新婚贺礼。

画作旁，是早已摊开的洁白信纸，和一支削尖了的炭笔。

炭笔握在手中，冰冷而沉重，那寒意直透心底，几乎要冻僵他的血液。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残留的焦糊气息，再睁开时，那双碧蓝的眼眸里已是一片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冰海。

笔尖落下，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口剜肉。

“小燕子、尔泰，”

写下这两个并列的名字，指尖猛地一颤，炭笔差点脱手。一股尖锐的酸楚直冲鼻腔和眼眶。他死死忍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启程返回意大利了，希望你们不要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离别的愁绪早已将他吞噬。但他更怕的，是她的难过。他宁愿她只是嘟着嘴抱怨一句“这个洋鬼子真不够意思”，然后转身投入尔泰温暖的怀抱，继续她热闹非凡的生活。

“中国不是有古话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终究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属于我的地方？哪里才是？其他地方的阳光或许灿烂，但再也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因她而存在的角落。紫禁城从未属于他，而他的心，却早已遗落在了那里。

“看到你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在一起，我真的为你们感到开心。”

笔尖在这里停顿了许久，久到炭粉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灰黑。他的下唇被牙齿紧紧咬着，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嫉妒和不甘。这句话，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伪装。

“这幅画，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愿画中的笑容，能永远停留在你们脸上。请你们一定要幸福。”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他只要她幸福。

“你们永远的朋友，班杰明。”

他放下炭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幅洋溢着完美幸福的油画，和那封简短却字字泣血的信。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朝着门外低沉地唤了一声：

“黄绿蓝。”

一直守在门外的三个小太监立刻应声而入，他显然也感知到了画室内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低着头，不敢多看。

“班画师，您有什么吩咐？”

“用最快的速度，小心地把这幅画阴干。”班杰明指着画作，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下达了作为宫廷画师的最后一道指令，“务必确保油彩干透，不受丝毫损伤，然后连同这封信，一并送去公主府，交给公主和额驸。”

“嗻。”黄绿蓝三人恭敬地应下，极其小心地开始处理画作。他们不敢多问，只觉得画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想哭，空气中那股焦糊味更是刺鼻。

班杰明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无数青春、梦想与爱恋的地方，他提起那个简单的行囊，转身，迈出了画室的门槛，再也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不久，东方天际，第一缕晨光终于撕裂了夜幕，洒向这片红墙金瓦的宫城。


　　(https://www.24kkxs.cc/book/4244/4244898/44339455.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