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遇见你，我很欢喜

金簪在小燕子掌心折射出冰冷的光，那只栩栩如生的燕子上沾着的干涸血迹，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小燕子的声音很轻:“永琪，我虽从小无父无母，却也懂得——”  她抬起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宁做平民妻，不为贵门妾。”

她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尖，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我喜欢你…可我没有办法，像愉妃娘娘说的那样，委曲求全做你的妾。”她摇摇头，“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别人举案齐眉……更做不到，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烛芯“啪”地爆开一簇火花，映亮她苍白的脸。

“而你…也永远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她轻声道，“这就是我们的命……皇室子女的命。”

她忽然别过脸，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欣荣她……真的很好。她端庄得体，知书达理……连我都觉得她好。”她笑了笑，眼泪却砸在锦被上，“难怪愉妃娘娘喜欢她…难怪…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她将染血的金簪轻轻放在永琪掌心，燕子的如今已经被禁锢住，再也飞不起来了。

小燕子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断最后的牵连。

“所以……放手吧。”她望着永琪赤红的双眼，指尖轻轻拂过金簪上那只燕子，“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她的目光越过永琪，仿佛看向更远的地方——老佛爷的威严、皇阿玛的期许、愉妃悬梁的白绫、甚至还有欣荣那温婉的笑颜…

“我们已经任性太久了…”一滴泪无声滑落，“不能再让他们失望了。”

她忽然倾身，在永琪额间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这辈子……遇见过你，我很欢喜。”

漱芳斋内，烛火残喘

永琪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只挤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小…燕子…”他死死攥住那支金簪，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可这肉体之痛，怎及心头万分之一？

一滴泪砸在簪头的燕子上，水光里倒映出小燕子决绝的眉眼。他忽然想起那年围场初见，她中箭跌落时，也是这样苍白着脸对他笑:“你这人……怎么这样凶？”

而今，她依旧在对他笑，可这笑里再无半点生机。

愉妃不顾宫女的阻拦，疾步冲到漱芳斋门前，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却浇不灭她眼中的怒火。  “小燕子！你给我出来！”她声音尖锐，几乎刺破雨幕，“你到底给永琪下了什么蛊？！让他为了你连额娘都不要了？！”

漱芳斋内，小燕子浑身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此时的永琪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圣旨昭告天下，欣荣即将成为他的福晋；小燕子被册封为固伦和安公主，从此与他兄妹相称。可即便再不甘心，他又能如何？抗旨拒婚？那额娘会如何？小燕子又会如何？皇阿玛的震怒、朝臣的弹劾、天下人的非议……他赌得起吗？

微咸的泪水顺着永琪的脸颊流下，他忽然想起老佛爷的话——  “你是大清的皇子，肩上担的是江山社稷，容不得你任性！”

是啊……他是爱新觉罗·永琪，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儿子，是未来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他的婚事，从来不只是他的婚事。

永琪缓缓闭眼，泪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

“小燕子…是我对不起你…”他低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这是你要的…我放手…求你好好照顾自己…”

可只有永琪知道，他放不下的，从来都不是手，而是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永琪猛地站起身，袖袍带翻了案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在地，如同干涸的血迹。他眼底血丝密布，声音沙哑却字字如刀“额娘！您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他指向内室，“我既已应下与欣荣的婚事，便绝不会反悔！可小燕子被皇额娘过继为中宫嫡女，我这个做兄长的，来为她道喜有何不可？！”

愉妃被他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却仍强撑着厉声道:“道喜？你当额娘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你——”

“那探病呢？！”永琪骤然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固伦和安公主病重，我奉皇阿玛之命前来探望，难道也违了宫规？！”

皇帝眸色一沉，却未出声阻拦。方才永琪那句“奉皇阿玛之命”，分明是把他架在了不得不默许的位置。

纱帐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紫薇掀帘一看——小燕子竟把药碗砸在了地上，碎瓷片间混着点点猩红，原来是她抠破了掌心。

皇后凤眸一凛，护在小燕子的床榻前，袖中鎏金护甲寒光乍现。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冰:“愉妃，本宫看你是病糊涂了。固伦和安公主乃中宫嫡女，她嫡亲的兄长前来探病，天经地义。你这般闯宫辱骂，是将皇上亲封的公主当作下贱蛊女不成？！”

愉妃脸色刷白，踉跄着扶住门框。她这才惊觉——眼前的小燕子早已不是无依无靠的民间格格，而是皇后膝下最尊贵的固伦公主！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哗啦”一声扫落在地，水迹在青砖上溅开如狰狞的爪痕。他龙袖翻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如寒铁坠地“愉妃！滚回你的永和宫！”  鎏金烛台被袖风带倒，烛泪泼在愉妃脚边，“抄《女戒》百遍！好好想想，你这妃位的体面，还经得起几次折腾！”

他俯身拾起欣荣的赐婚圣旨，重重拍在愉妃颤抖的手中:“你以命相逼求来的婚事，朕给了。”  龙目如电，“若再让朕听见你辱骂公主半个字——”

指尖划过她冰凉的护甲，带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朕不介意让永琪……换个额娘。”

满室骤静，唯闻更漏滴答。愉妃瘫软在地，圣旨上的朱砂印玺刺得她双目生疼——那抹红，像极了梁上白绫的颜色。

锦被下传来细微的抖动。小燕子死死咬住被角，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原来最痛的，竟是看着仇人被自己新的身份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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