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给令妃娘娘请安

梳洗停当，焕然一新的小燕子站在漱芳斋的库房门口。她身上那件鲜亮的鹅黄缠枝莲纹旗装，衬得她苍白的面色都多了几分生气，红肿的眼睛在脂粉的遮掩下虽未完全消褪，但那份锐利坚定的神采已足以让人忽略那点瑕疵。她不再是那个失魂落魄的泪人，更像一把暂时归鞘、却锋芒隐现的利刃。

“明月，开库房。”小燕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利落。她率先走了进去，紫薇和晴儿紧随其后。库房里光线略暗，但整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物品，多是乾隆和老佛爷的赏赐。

小燕子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锦盒、瓷瓶、绸缎。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存放药材补品的区域。

“紫薇，我记得皇阿玛上次赏的那盒上好的官燕盏放在哪儿？”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动手翻找起来，动作麻利却不显急躁。

紫薇立刻上前，从一个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在这里。这官燕盏成色极好，是滋补的上品。”

小燕子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嗯，给令妃娘娘带这个，她身子弱，需要好好温补。”她将锦盒递给身后的明月拿着。

“晴儿，我记得还有几朵灵芝，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的？”小燕子转头问道。

晴儿指着旁边一个楠木盒子：“在这儿。是滇南进贡的紫灵芝，药性温和，补气安神极好。”

“好！”小燕子打开盒子，挑了两朵大小适中、品相完好的紫灵芝，“令妃娘娘快生了…有时候夜里睡不安稳，这个正合适。”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排细长的锦盒上，里面是顶级的血燕窝。她拿起一个锦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晶莹剔透、带着丝丝血色的燕盏，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她想起自己昨天给尔泰的那些燕窝，也想起尔泰在西藏受的苦。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合上盖子，将这个锦盒也拿了出来。

“这个…明日给尔泰。”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刚回来，脸色看着还是不太好。西藏那地方，听说喝口水都费劲，肯定亏空了身子。”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刻意强调什么“江湖义气”，但那份关心却实实在在地包含在行动里。

紫薇和晴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都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小燕子，冷静、果断、条理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她们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持重感。她不再是那个凭喜好乱拿东西的小燕子，而是真正在用心衡量、在表达心意、在照顾她认为需要照顾的人。这份转变，既让她们心疼她经历痛苦后的成长，又由衷地为她感到欣慰。

挑选完毕，明月和彩霞手里捧着的锦盒已经堆了不少。小燕子最后扫视了一眼库房，确认没有遗漏，然后转身，目光清亮地看着紫薇和晴儿：“走吧，去延禧宫。”

她率先走出库房，阳光洒在她鹅黄色的旗装上，那缠枝莲的纹路仿佛也活了过来，透着一股柔韧的生机。她的步伐沉稳而有力，背脊挺得笔直，不再是之前强撑的僵硬，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坚定支撑。

去延禧宫的路上，小燕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她沉默地走着，眼神平视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积蓄力量。紫薇和晴儿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陪在她左右。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宫墙之上。小燕子的影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孤单佝偻，而是清晰、挺拔，带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固伦和安公主到！紫薇格格到！晴格格到！”

延禧宫小太监尖细响亮的通报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打破了宫苑内惯有的宁静。那声音在雕梁画栋间回荡，也清晰地传入了正殿。

小燕子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几分娇憨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在宫墙角落崩溃痛哭、又在漱芳斋浴火重生的那个女子从未存在过。她率先一步，踏进了延禧宫正殿的门槛，那身鲜亮的鹅黄色旗装在殿内略显素雅的陈设中，显得格外醒目，如同一束闯进来的、带着暖意的光。

紫薇和晴儿紧随其后，两人脸上也都带着温婉得体的微笑，眼神沉静。

令妃娘娘正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闻声抬起了头。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家常旗装，未施浓妆，更显得清丽温婉，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倦意。看到三人进来，尤其是看到领头的小燕子那身鲜亮的鹅黄和脸上过于笑容时，令妃的双眼微微泛红，随即又化作了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快进来，快进来！”令妃放下书卷，声音温柔似水，带着真切的欣喜，“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们仨一块儿吹到本宫这儿来了？快坐。”她示意宫女搬来绣墩。

“给令妃娘娘请安！”三人齐声行礼，动作标准流畅。

“免礼，快坐吧。”令妃笑着抬手，目光在三人脸上流转，最后更多地落在了小燕子身上。那目光温和，不经意地在小燕子微微红肿的眼皮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小燕子仿佛没有察觉到那探究的目光，依旧笑得灿烂，声音清脆响亮，“令妃娘娘，我们可是带着‘厚礼’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明月和彩霞将捧着的锦盒呈上。

“哦？”令妃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厚礼，让我们的公主这么兴冲冲的？”

“您看！”小燕子亲自上前一步，打开了最上面的锦盒，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官燕盏，“这是皇阿玛赏的上好官燕盏，最是温补养人！娘娘您身子弱，正好用它好好调养调养！”她又打开另一个锦盒，里面是品相上乘的紫灵芝，“还有这个，滇南进贡的紫灵芝，安神补气最好不过了！紫薇和晴儿都说，这个最适合娘娘您！”

她的介绍热情洋溢，条理清晰，完全不见往日的毛躁，反而透着一股精心准备的体贴。这份周到，让令妃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也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暖意。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令妃温声道，目光柔和地看着小燕子，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脸上那层明媚的伪装，看到她红肿未消的眼眶下强忍的酸楚，“你们快坐下歇歇。”令妃示意腊梅上茶点。

宫女们奉上精致的茶点和香茗。小燕子依言坐下，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轻轻地啜了一口。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痛感，让她高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了一点点。

殿内的气氛似乎融洽而温馨。紫薇适时开口，声音温婉如初：“娘娘，我们过两日便要启程去五台山了，路途遥远，归期未定。临行前，特意来向娘娘辞行，也请娘娘多多保重凤体。”

令妃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真切的不舍：“去五台山是好事，路途虽远，但能出去走走，开阔眼界，也是难得的福分。你们这一去，怕是要些时日了。五台山路途遥远，你们三个女孩子，一定要多加小心，互相照应。”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尤其是小燕子，性子跳脱，在外面更要收敛些，别让老佛爷和皇上担心。”

“娘娘放心！”小燕子立刻放下茶盏，挺直了腰板，扬起了的灿烂笑容，声音响亮地保证，“我小燕子保证乖乖的！绝对不给老佛爷和皇阿玛添麻烦！紫薇和晴儿会看着我的！”

令妃看了看小燕子带过来的东西开口道:“你们的心意，本宫都明白。”令妃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慢了下来，“本宫在宫里，有皇上照拂，有太医请脉，你们无需太过挂念。”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小燕子，缓缓道，“倒是你们，尤其是小燕子…本宫听说，你这两日为了给老佛爷抄经祈福，熬了几个通宵？”令妃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明显的疼惜，“瞧瞧这眼下，青黑还没完全消下去呢。去五台山路上辛苦，更要养足精神。这盒血燕窝，”她指了指明月捧着的其中一个锦盒，“本宫就不留了，你带回去，每日让厨房炖一盏，好好补补元气。女孩子家，气色最重要。”

这份沉甸甸的关心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小燕子强筑的心防。令妃娘娘没有点破她的心事，甚至没有提任何关于永琪或婚事的话，但她什么都明白！她看出了她的憔悴，她的强撑，她送东西时掩藏的心事！这份不动声色却细致入微的体察和回护，比任何直白的安慰都更让小燕子鼻酸。

小燕子眼眶一热，差点又要落下泪来。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发颤，却比刚才真实了许多，带着浓浓的感动：“谢…谢谢娘娘！您对儿臣最好了！儿臣…儿臣一定按时吃！”她声音有些哽咽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小燕子不再那么紧绷，虽然依旧话多，但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些真切的关心。紫薇和晴儿也适时地讲了些宫外的趣闻和五台山的安排。令妃始终含笑听着，偶尔问几句，目光温和地拂过三个姑娘，尤其是在小燕子身上停留时，那份了然与疼惜始终未曾褪去。

约莫两炷香后，三人起身告退。令妃又殷殷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的话，特意对紫薇和晴儿道：“紫薇，晴儿，小燕子性子急，你们多看着她点。”这话语重心长，饱含托付之意。

“是，谨遵娘娘教诲。”紫薇和晴儿恭敬应道。

小燕子走在最后，向令妃深深福了一礼，抬起头时，眼圈又有些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她看着令妃，认真地说道：“娘娘，您保重！小燕子…会好好的！等我们从五台山回来，再来看您！”

这声“好好的”，仿佛是一个承诺，不仅是说给令妃听，更是说给她自己听。

令妃看着她，眼中笑意温软，带着欣慰和鼓励，轻轻点了点头：“好，本宫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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