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尔泰以口渡药

药罐一离火，掌柜的便亲自用厚布垫着，将那滚烫的药汁滤进一个白瓷碗里。浓郁苦涩的药气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人眼睛发涩。他双手哆哆嗦嗦地捧着那碗深褐色的、几乎可以说是救命的药汁，像是捧着全副身家性命，一步不敢停地小跑着送上楼。

楼梯仿佛变得无比漫长。他能感觉到二楼走廊上那道几乎能将他洞穿的焦灼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让他后背冷汗涔涔。

终于踏上二楼走廊，尔泰的身影如同门神般堵在房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掌柜的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颤巍巍地将药碗高举过头顶，声音发颤：“爷……爷……药、药煎好了……”

尔泰一把夺过药碗，那滚烫的温度透过瓷碗灼烧着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觉。他甚至没有多看掌柜的一眼，转身就冲回了房内，只留下一句冰冷急促的吩咐：“守着楼梯！不许任何人上来打扰！”

“是是是！”掌柜的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楼梯口，几乎是瘫软在那里，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房内，尔泰端着药碗疾步走到床边。紫薇和晴儿立刻让开位置。

“快！扶她起来！”尔泰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异常沙哑。

柳红和金锁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小燕子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尔泰坐到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深色的药汁，小心地吹了吹，却因为手微微颤抖，药汁洒出了些许，烫红了他的手背。他毫不在意，将勺子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凑到小燕子干裂的唇边。

“小燕子，张嘴，吃药了。”他低声唤着，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哄劝，与他方才煞神般的模样判若两人。

然而小燕子牙关紧闭，药汁根本无法喂进去，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脏了衣襟。

看到药汁顺着小燕子的嘴角流下，染脏了衣襟，而她却毫无吞咽的迹象，紫薇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怎么办…小燕子她咽不下去……”

尔泰的眉头死死锁紧，眼中那丝恐慌迅速扩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握着药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碗沿几乎要被他捏碎。

“这样不行！得想办法让她咽下去！  ”晴儿见状更是焦急如焚，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关头，尔泰眼神骤然一凛，仿佛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将药碗凑到自己嘴边，含了一大口那极其苦涩浓稠的药汁，俊朗的面容因那难以形容的苦味而微微扭曲了一瞬，但他毫不停顿！

在紫薇和晴儿惊愕的目光中，在柳红和金锁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里，尔泰俯下身，一手极其轻柔却坚定地捏开小燕子紧闭的下颌，然后毫不犹豫地、迅速地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他以口渡药！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温柔。他小心地控制着力度，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渡入她的口中，另一只手则熟练地轻抚她的咽喉部位，运用巧劲助她完成吞咽反射。

他的动作流畅而迅速，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没有丝毫淫邪，只有全然的焦急和救人的专注。那苦涩的药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尔泰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感受她细微的吞咽动作上。

一口，两口，三口……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渡者，一次次含药，一次次俯身，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助她咽下。滚烫的药汁有些许从他唇角溢出，沿着下颌滑落，他也顾不上去擦。他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药的热度，还是因为极致的紧张。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尔泰这惊世骇俗却又无比震撼的举动惊得呆住了。紫薇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凶，却是感动的泪水。晴儿眼中充满了震惊，随即化为深深的动容和敬佩。柳红和金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终于，最后一滴药汁被渡入小燕子口中。

尔泰直起身，剧烈地喘息着，嘴唇因为沾染药汁和反复的摩擦而显得有些红肿，脸色也因为紧张和方才的举动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潮。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和下颚的药渍，目光却一秒也不敢离开小燕子的脸，心脏狂跳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咽下去！求求你，一定要咽下去！  他所有的意志力都在疯狂地祈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小燕子的喉咙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虽然细微，却清晰可见！

“咽了！她咽下去了！”柳红第一个激动地低叫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尔泰猛地闭上了眼睛，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感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镇定，让他几乎虚脱。他伸手扶住床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大口地喘着气。

有效！这药有效！

希望之火，终于在这绝望的煎熬中，重新微弱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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