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婚那日并未圆房

永琪大婚的喧嚣终于告一段落。三日的回门已经结束，宫中的红绸还未撤去，但那股紧绷的喜庆氛围已逐渐沉淀下来，露出底下更为常态的、属于紫禁城的肃穆与寂静。

尔康与班杰明相视一眼，默契地朝着永和宫走去。他们知道，是时候了。小燕子已在昨日出发秘密前往济南，而他们，作为护送队伍的一员，也必须即刻启程。  永和宫外的太监见是尔康和班杰明，并未阻拦，只低声通传：“五阿哥，福大爷、班画师来了。”

永和宫的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挥之不去的沉寂。永琪负手立于窗前，目光似乎落在院中那棵梧桐上，又似乎穿透了宫墙，望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他穿着宝蓝色常服，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让他身形微顿。

“永琪。”尔康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永琪缓缓转过身。三日不见，他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看到两位挚友，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总算泛起一丝微澜。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尔康和班杰明一身远行的装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我们来向你辞行。”尔康开门见山，语气凝重，即刻便要出发了。”他谨慎地没有提起那个名字，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咒语，一旦念出，就会打破眼前这脆弱的平静。

永琪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才艰难地开口：“…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吗？路途遥远，务必…务必谨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千斤重量。

“都已安排妥当。”班杰明上前一步，碧蓝的眼眸中满是诚恳与保证，“我们挑了最稳妥的路线，随行侍卫都是尔康亲自挑选的好手，定会万无一失。”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以我的荣誉起誓，必护她周全。”

愉妃正心情愉悦地听着内务府太监禀报大婚各项用度的结算，手边还放着那盏未喝完的血燕。桂嬷嬷在一旁笑着凑趣：“娘娘如今可真是了了一桩大心事，五阿哥成了家，娶的又是欣荣格格这样好的福晋，往后的日子就等着抱孙儿享清福了。”

愉妃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一个小太监便匆匆进来，低声在桂嬷嬷耳边禀报了几句。桂嬷嬷的脸色微微一顿，挥退了小太监，略一迟疑，还是上前一步，低声对愉妃道：“娘娘，方才下边的人瞧见…福大爷和班画师，往五阿哥书房去了。”

“什么？”愉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搁在桌上，溅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水。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他们不是该随…随那个…”她及时收住了“那个妖女”几个字，但眼中的厉色却掩藏不住，“他们不是该离京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去找永琪？”

尔康、班杰明与小燕子、紫薇交好，这是宫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们不去准备护送事宜，反而私下与永琪会面，这不得不让愉妃警铃大作。

“他们进去多久了？”愉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

“回娘娘，刚进去不久…奴才瞧见就立刻来报了。”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扰乱永琪的心神！她的儿子好不容易才走上了“正轨”，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这桩让她满意的婚事，她不能让任何可能的变数发生！尤其是那些与漱芳斋密切相关的人！

愉妃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扶着桂嬷嬷的手就急急往外走：“去书房！快！”

桂嬷嬷却并未立刻挪步，反而手上用了些力道，轻轻拦了愉妃一下，脸上露出极其为难和惶恐的神色，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娘娘…您且慢一步…奴才…奴才有件事，憋在心里两日了，实在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愉妃正心急如焚，被她这一拦，心头火起，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什么事？！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桂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左右环顾确认无人，才抬起头，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回禀娘娘…奴才…奴才大婚第二日收拾新房时，无意中瞧见了…瞧见了那元帕…”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带着难以启齿的惶恐，“…洁白如新，并无…并无落红啊！”

她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带着哭腔：“娘娘！五阿哥大婚那晚…恐怕…恐怕并未与福晋…行周公之礼啊！”

“什么？！”

愉妃如同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那未染尘埃的元帕还要白上几分。她扶着桌角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刮过光亮的漆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怒火，“你看清楚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娘娘！”桂嬷嬷磕头如捣蒜，“奴才怎敢拿这等事胡说！奴才当时也不敢相信，反复查看了…那…那龙凤喜被也整齐得不像是…而且，守夜的宫女也说，昨夜并未听到内间有任何动静…”

“轰——”的一声，愉妃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尔康和班杰明带来的那点疑虑瞬间被这个更可怕、更耻辱的消息炸得粉碎！

她所有的欣慰、所有的满足、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她以为的儿子回归“正途”，原来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场演给她看、演给所有人看的戏！

她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永琪，竟然在新婚之夜如此羞辱他的福晋，如此践踏皇家的规矩，如此…如此彻底地背叛了她的期望！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爱新觉罗家和她的奇耻大辱！

“逆子！这个逆子！”愉妃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桂嬷嬷慌忙起身扶住她。

“娘娘息怒！娘娘保重凤体啊！”

愉妃猛地抓住桂嬷嬷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去书房！立刻去书房！本宫倒要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要逼死本宫才甘心！”

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是急切，而是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兴师问罪的滔天怒意，直冲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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