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以后，每三日一壶

那送酒的宫女，名唤翠珠，是愉妃的心腹，办事最是“稳妥”不过。她并未如寻常宫人般放下赏赐便即刻离去，而是悄无声息地退至廊庑最阴暗的角落，如同融入了阴影里，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房内的动静。

愉妃娘娘的命令言犹在耳，不仅仅是“送酒”，更要“确保”五阿哥将这酒“用”了。娘娘要的不是过程，是万无一失的结果。

起初，室内死寂得令人心慌。翠珠甚至能想象出五阿哥那冰冷的面容和福晋无措的尴尬。她的心也提着，若是五阿哥执意不饮，她回去该如何复命？

然而，很快，预想中的推拒或冷语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微的倒酒声，然后是短暂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吞咽声——似乎是五阿哥一饮而尽。

翠珠的心稍稍落定几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与先前不同，空气中仿佛开始弥漫开一种无形的、逐渐升温的焦灼。她甚至能隐约听到福晋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被酒呛到的咳嗽声。

再然后，是酒杯放回托盘的轻微磕碰声，紧接着，烛火被吹熄的“噗”声传来。

黑暗笼罩了新房，也掩盖了廊下窥探的身影。

翠珠竖起了耳朵，最初的几十息，依旧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莫非五阿哥饮了酒还是…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破了。

黑暗中，开始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先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比寻常翻身要急促得多；接着，是呼吸声——不再是平稳的，而是变得粗重、压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渴，仿佛沙漠中濒死的旅人。那呼吸声来自男人。

随后，又是一声极轻的女性惊呼，短促而模糊，很快便被淹没。

再之后…声音便逐渐失控了。

床榻似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吱呀声，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低吼和喘息，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仿佛哭泣又仿佛迎合的呜咽…这些声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万籁俱寂的深宫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的…令人面红耳赤。

翠珠躲在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在心里一一印证着任务完成的步骤。她知道，那壶酒里的东西，开始发挥它应有的效用了。而且，听起来，效用十分猛烈。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房内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渐渐平息，最终化为一片带着疲惫的沉寂，只剩下一些紊乱的呼吸声证明着方才并非幻听。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里面再无任何异动，翠珠这才像一只夜行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退出，脚步轻快地朝着愉妃的正殿而去。

翠珠悄步回到愉妃的正殿时，殿内依旧亮着灯。愉妃并未安寝，而是端坐在暖榻上，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眼神却并未落在上面，显然是在等回音。

见翠珠进来，愉妃立刻放下书卷，目光锐利地投向她，虽未开口，询问之意已昭然若揭。

翠珠快步上前，恭谨地跪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笃定和微妙的笑意：“回禀娘娘，奴婢在廊下听得真切…五阿哥和福晋，已然…已然歇下了。”她顿了顿，措辞谨慎却意有所指，“起初似是饮了酒，后来…后来动静不小，奴婢听着，应是…应是成了。”

愉妃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一种目的达成的满意，甚至还有一丝扭曲的、近乎残忍的“欣慰”。

她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莫测高深。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眼神望向窗外永和宫新房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用的好就行。”

她顿了顿，目光收回，落在跪在地上的翠珠身上，吩咐道，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差事：

“以后每三日，你就照例送一壶过去。务必…亲眼看着他们用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最冰冷的枷锁，无情地套在了永琪和欣荣的脖子上，宣示着这场婚姻未来将持续不断的、毫无隐私和尊严可言的“例行公事”。

“是，奴婢明白。”翠珠心领神会，毫不迟疑地应下，“奴婢定会办得稳妥，请娘娘放心。”

愉妃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她退下。殿内恢复了寂静，她却再无心思看书，只是独自坐在灯下，脸上带着一种复杂而坚定的神色。

她或许认为这是为了儿子好，为了皇家子嗣着想，为了永和宫的稳固。她看不到自己亲手将儿子的卧室变成了需要药物催化的牢笼，将一对原本或许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的年轻人，推入了更深的、循环往复的生理纠缠与心理折磨之中。

每三日一壶。

这不再是关怀，而是持续不断的监控和催逼。  是确保那颗心不会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是确保这桩婚姻只剩下最原始、最“有用”的功能。

夜色更深，永和宫的红绸在风中轻轻摆动，那鲜艳的颜色，此刻看来，竟如同凝固的血色，预示着未来无数个被药物和命令支配的、冰冷而重复的夜晚。

而新房内，刚刚经历了一场身心剥离风暴的永琪，对窗外这场决定了他未来命运的对话一无所知。他只是沉浸在巨大的自我厌弃和虚无中，并不知道，这令他作呕的“任务”，远非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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