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尔泰向小燕子表明心意
晚风吹过，金黄的花簇轻轻摇曳，落下几片花瓣，恰好落在她的发间和裙摆上。
尔泰的目光似乎动了一下，落在了那片停在她鬓边的金色花簇上。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想抬手，最终却还是克制地垂在身侧。
小燕子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伸手去拂头发，摸到了那片柔软的花瓣。她捏着花瓣，抬起头，正好撞进尔泰未来得及完全移开的视线里。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这一次，小燕子没有立刻躲开。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显得沉稳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里，此刻仿佛盛满了月光，流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而温柔的光泽。
她张了张嘴，声音比平时轻软了许多，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尔泰，你……”
尔泰的心弦被她这声迟疑的呼唤和那双映照着月华与迷茫的眼眸猛地拨动。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慌乱，那不同于往日大大咧咧的娇羞神态，像一把无形的钩子，瞬间攥紧了他的呼吸。
“告诉她！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不是朋友那种！也不是兄弟的那种！” 这个想法在尔泰脑海里疯狂叫嚣，几乎要冲破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夜色、花香、她罕见的柔软……一切仿佛都在催促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没有犹豫，他轻轻走到秋千前侧，就在小燕子的身旁，坐了下来。
秋千因为增加的重量而微微向下沉了沉，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小燕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侧传来的体温，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青草和夜晚凉意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小燕子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往另一边缩一下。
但尔泰并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
他侧过身，目光沉静却无比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总是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忘记了动弹。
“小燕子，”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认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寂静的夜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的语气不再是平日的包容或无奈，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燕子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认真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情绪，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却又隐隐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捏着桂花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掐入了柔软的瓣肉中。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尔泰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她在紧张，在害怕，或许也在期待。他不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这些话，或许有些冒昧，但我必须告诉你。”
“我对你……”
“我对你…” 他的话语微微顿住，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语，目光却始终牢牢锁着她，不容她闪躲。 夜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屏息，桂花停止了摇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和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并非是普通朋友的情谊。” 这句话如同惊雷，清晰地炸响在小燕子的耳边。她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尔泰的目光变得更加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在你初次进宫，在御花园莽莽撞撞跌进我怀里的那一刻起，”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回忆般的温柔，“或许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真诚，不再有任何掩饰：
“那时只觉得你冒失又大胆，像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可后来，看着你在宫里跌跌撞撞，却永远笑得那么明亮，那么有活力，像一道阳光，不管不顾地照进所有阴霾的角落…”
“看着你为紫薇两肋插刀，看着你明明自己难过却还要努力逗别人开心，看着你即使受了委屈，哭过之后又能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淀已久的力量：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地追随你。会因为你开心而觉得宽慰，会因为你受伤而愤怒心疼，会因为你靠近而心跳失序，更会因为你为别人落泪而…心生嫉妒。”
他的语气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那是一直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伤口。
“在我看到你和永琪互相表明心意时，我嫉妒得几乎发狂，可是我…又无能为力。我只能看着，只能将一切埋在心里。”
“后来…巴勒奔带着塞娅来京，皇上有意将塞娅指婚给永琪…”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是孤注一掷的情绪，“我没有办法看到你伤心…看到你因为永琪可能要娶别人而痛苦绝望…所以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再次经历了当初那个艰难的决定：“所以我主动接近塞娅，迎合她的喜好，甚至向皇上请旨…我愿意娶塞娅。”
他终于将这个埋藏最深的、或许曾让她误解的决定说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诚：“我这么做，并非是对塞娅有任何情意，更非贪图额驸的尊荣。我只是…只是想借此搅乱皇上的指婚，转移塞娅的注意力，为永琪和你…争取一线可能。”
“我知道这很傻，甚至可能徒劳无功。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让你不再流泪，我也愿意去尝试。”
他坦然地说出了所有深藏的“嫉妒”与“无能为力”，以及那份近乎飞蛾扑火般的守护。
然而，命运的转折却总是出人意料。
“可是我没有想到…” 尔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痛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愉妃娘娘为了让永琪娶欣荣，竟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去逼迫永琪…”
他闭了闭眼，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得知消息时的震动：“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既担心又…心存侥幸。”
他睁开眼，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再掩饰那一刻自私却真实的情感，“我担心你会因为永琪的婚事痛苦…恨不得立刻飞回你身边。可我又…忍不住心存幻想…”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白：
“我觉得…或许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可以…替代永琪，陪在你身边。”
“于是，”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用尽了一切方法，争取一切可能，从西藏回来。不为别的，只为可以陪在你身边，在你难过的时候，至少…还有我在。”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后怕与深不见底的心疼，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发颤：“小燕子，你可知道我看着你为永琪伤心欲绝，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的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恐惧至极的时刻，声音里带上了一种真实的、难以磨灭的恐惧：“我看着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那一刻，我真的害怕…害怕会永远的失去你…那种恐惧，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可怕千百倍。”
“当我得知你的身世时，” 尔泰的声音愈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反复碾压过的痛楚，“我更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心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回忆本身便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我不仅仅是为你的遭遇心痛，为我萧伯父、萧伯母的冤屈愤怒…我更害怕…害怕得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担忧：“我知道了你和萧剑的关系，知道了你原本的家在哪里…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那样的痛苦吞噬，看着你崩溃绝望…我怕极了…我怕你会觉得那个皇宫，那个让你失去了那么多、又给了你那么多痛苦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怕萧剑会带你走…怕你会跟着他离开，回到江南，回到你真正的家…怕你会…再也不回京城了…”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燕子…那种眼睁睁看着你可能要永远离开，而我却连挽留的立场和勇气都找不到的感觉…比当初看着你昏迷不醒…更让我绝望…”
这坦白比之前的任何话语都更加赤裸，更加卑微，也更加真实。它撕开了所有沉稳镇定的伪装，露出了底下最深沉的、几乎将他摧毁的恐惧——不是害怕得不到回应，而是害怕连默默守护的机会都彻底失去。
尔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也是在那时，我才无比清晰地知道，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只是默默地站在你身后。我必须告诉你，必须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的喜怒哀乐皆系于你一身，他的未来只想与你共享。”
“你可以不需要我，可以暂时无法回应我，但请你…请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心意。不要再把我推开，也不要再只把我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他的话语如同最深沉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小燕子的心房。
那些她昏迷时不知晓的恐惧，那些他独自承受的煎熬，那些他近乎偏执的坚持和深沉如海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小燕子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看着尔泰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痛楚，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忽然想起那个很长的梦…在那个无尽的黑暗里，她找不到任何声音和方向，冰冷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时候，却有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穿透厚重的迷雾，落在她的耳边。
那些话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字字泣血的焦灼和痛楚，像温暖的绳索，一次次地将她从沉沦的边缘拉回。
原来……那不是梦。
原来在她与世隔绝、挣扎求生的时候，是他一直守在身边，用那样绝望而坚持的声音呼唤着她。
她忽然想起苏醒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布满血丝却瞬间迸发出巨大惊喜的眼睛，和他那憔悴不堪、仿佛也大病了一场的面容。
想起之后的日子里，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适，默默递上温水或她爱吃的点心；他总是能在她强颜欢笑时，用一种了然却不说破的眼神静静看着她；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悄然出现，为她挡开所有不必要的打扰，却又在她想要独处时沉默地退开…
原来在那平静的、甚至有时显得有些唠叨管束的表面下，藏着的是这样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自己也淹没的情感。
“尔泰…”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法言喻的震动，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
她不知道尔泰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不知道他为了她，几乎赌上了自己的前程和幸福。 不知道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也同样在炼狱中煎熬。 更不知道，他的爱，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年累月的沉淀，是深入骨髓的守护，是差点失去后的孤注一掷。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苦…”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这个男人，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发现…我一直都…”
她都忽略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尔泰看着她为自己流泪，为自己感到心疼和抱歉，心中那片汹涌的海仿佛渐渐平息，化作一片柔软的潮湿。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不用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愧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的目光深邃如夜，却闪烁着最坚定的光芒，“无论过去如何，无论未来怎样，我福尔泰，此生此世，心之所向，唯你一人。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你若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一辈子。哪怕…你要离开…我也会陪你一起离开。”
这不是逼迫，而是交付。将他所有的真心、所有的选择权，都坦诚地、郑重地，交付到她的手中。
“我……”小燕子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离开…”
她下意识地反驳，仿佛想抚平他眼中那深刻的恐惧：“皇阿玛…他对我很好…紫薇、晴儿、皇额娘…令妃娘娘…还有…还有你们大家都在那里…我…我怎么会离开…”
她的辩解有些混乱，却异常真诚。她或许怨恨过命运，痛苦过遭遇，但她从未真正想过要彻底割舍掉京城的一切，割舍掉那些她视若亲人的人。
尔泰听到她这句几乎是本能的反驳，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慌，终于像是被阳光穿透的坚冰，开始一点点碎裂、消融。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宽慰席卷了他，让他几乎有些脱力。
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这句话牢牢刻进心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轻声确认道：“真的吗？”
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太多不确定和后怕。
小燕子用力地点头，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这一次，似乎不再全是悲伤：“嗯！真的！那里也是我的家啊…”
虽然那个“家”带给她太多的眼泪和伤痕，但同样也给了她无法割舍的温暖和牵挂。
尔泰终于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他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再次轻柔地、珍重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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