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我就在这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而产房内，尔泰却对外面骤然响起的狂喜喧哗浑然不觉。那声宣告“母子平安”的喜悦呼喊，那响亮的婴儿啼哭，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遥远而不真切。

他的整个世界，都聚焦在了产床上那个已然力竭昏睡过去的人儿身上。方才那漫长而煎熬的几个时辰，几乎抽干了他的心神，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此刻才迟迟涌上，让他浑身发冷，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扑在床边，颤抖的手一遍遍地抚过小燕子冰冷汗湿的额头和脸颊，将她黏在肌肤上的凌乱发丝一一拨开，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小燕子…小燕子…”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惊悸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好了…没事了…都结束了…”他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她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小燕子…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勇敢…”

他完全忘了刚刚降临人世的儿子，忘了帝后还等候在外，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这个为了诞育他们的孩子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妻子。那种几乎要失去她的恐惧感，牢牢地攫住了他，让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直到太医快步上前，仔细查看了小燕子的脉象和气息，沉稳地开口：“额驸爷放心，公主只是脱力昏睡，脉象虽虚却稳，并无大碍，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这句话，如同赦令，终于将尔泰从那种极致的恐慌中稍稍拉了出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早已汗湿中衣，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虚脱般的无力。

他紧紧握住小燕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同样冰凉的脸颊上，汲取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度，一遍遍地低声呢喃：“没事了…没事了”

稳婆将清洗包裹好的小阿哥抱过来，喜气洋洋地想要呈给额驸爷看：“额驸爷您瞧，小阿哥多健壮，哭声亮得很！”

尔泰这才仿佛被从另一个世界惊醒，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那个被裹在明黄色襁褓里，依旧哼哼唧唧的小小婴儿脸上。那孩子的啼哭声确实响亮，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然而，尔泰只是极快地看了一眼，仿佛要确认他真的安然无恙。随即，他的目光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而坚定地回到了床上昏睡的小燕子脸上。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眼中残留的惊惧未散，声音因过度紧张和疲惫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抱到外面去吧，”他对着稳婆轻声吩咐，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莫要吵着公主歇息。皇阿玛、皇额娘，还有阿玛额娘他们都在外头等着，先抱去给他们看看，报个平安。”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无比的坚定：“我…我要在这里陪着公主。”

此刻，没有什么比守在她身边更重要。外面的狂喜、众人的恭贺、甚至初生的儿子，都无法将他从她的床边拉开。他必须亲眼看着她呼吸平稳，亲眼看着她从这场耗尽心力的磨难中缓过来，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稳婆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连忙恭敬应道：“嗻，奴才明白。”  她小心地抱着小阿哥，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产房内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刚刚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夫妻。

产房的门轻轻开合，外面隐约传来的激动和喜悦声浪短暂地涌入，又迅速被隔绝在外。

室内重新恢复了相对的安静，只剩下小燕子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尔泰沉重的心跳声。

他重新握紧小燕子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疼痛的地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依旧残留着泪痕的脸颊上，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去温暖她。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旁，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苍白的睡颜上，仿佛要将她重新出现的每一丝生气都深深镌刻进心里。

“睡吧，”他极轻极轻地低语，如同最温柔的催眠曲，“我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夜幕完全降临。产房内点起了柔和的烛火，将尔泰守候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形成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剪影。这一刻，外界所有的喧嚣与庆贺都与他无关，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需要他守护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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