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海租界又能如何？挡得住枪炮吗
“轰隆隆——”钢铁铸成的车队长龙没有丝毫停顿，碾过法租界巡捕房丢下的路障，继续向着上海的心脏地带咆哮而去。
上海滩的夜晚，本该是纸醉金迷，霓虹闪烁。
可今夜，这片繁华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沿途的舞厅里，音乐戛然而止，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挤在窗口，惊恐地望着窗外那一条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
黄包车夫早早地把车拉进了小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惹来杀身之祸。
华人习惯性地绕着租界走，那是洋人的地盘，是另一个世界，有着另一套规矩。
巡捕房的警棍，外国兵的皮靴，都是他们轻易不敢招惹的存在。
但是，奉军不管。
“前方！前方是公共租界！英国人的地界！停车！命令你们停车！”
几名头戴锅盔、穿着深色制服的英租界巡捕，挥舞着手臂，试图拦住这支疯狂的队伍。
为首的英国警官更是拔出了腰间的韦伯利左轮，色厉内荏地用生硬的中文大吼。
领头的军用卡车没有丝毫减速。
司机是个胡子拉碴的东北汉子，他扭头朝旁边的军官吐了口唾沫星子：“头儿，几个红毛鬼子挡路。”
那军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碾过去。”
“得嘞！”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发出的咆哮声如同野兽的怒吼。
那名英国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从那迎面冲来的钢铁巨兽上，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杀意。
那不是街头混混的斗殴，也不是巡捕抓人的恐吓，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才有的眼神。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躲开，下一秒就会被碾成一滩肉泥。
理智在最后一刻战胜了那可怜的“大英帝国”的尊严。
他屁滚尿流地向旁边扑倒，手里的左轮枪都甩飞了出去。
“轰——！”
卡车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卷起的狂风几乎要把他的制服撕碎。
紧随其后的军车，一辆接着一辆，车轮卷起的尘土和石子劈头盖脸地打在他的身上。
平日里高人一等的租界巡捕们，此刻如同丧家之犬，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躲避。
车队中间，一辆敞篷的军用卡车上，站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片眼镜的男人。
他一手扶着驾驶室的顶棚，一手拿着一把纸扇，迎风而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正是齐铁嘴。
“哎哟喂！我说李团长！你瞧瞧，你瞧瞧！这叫什么事儿！”
齐铁嘴对着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的李忠大呼小叫，“咱们是文明人，怎么能这么粗鲁呢？万一把洋人吓出个好歹，医药费谁出啊？”
李忠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闻言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齐先生，少帅说了，今天晚上，这上海滩没有洋人，只有挡路的人。谁挡路，谁就得躺下。”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这英吉利的地面，那边是法兰西的地界，再过去还有意大利、德意志，哎哟，那边还有小日本的膏药旗！”
齐铁嘴拿着扇子，在空中胡乱指点着，“这万国林立，龙蛇混杂，咱们这么横冲直撞，因果太大，煞气太重啊！”
他嘴上说着煞气重，脸上却是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两只小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兴奋的光。
“依我看，应该先走那边，那边是‘青龙’位，主生发！再转到这边，这边是‘白虎’口，镇杀伐！如此一来，既能全我军威，又能不伤和气，岂不美哉……”
李忠压根没听他那些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只是大吼一声：“都给老子跟紧了！谁他娘的掉队，老子回去扒了他的皮！”
“呜——”车队再次提速，发动机的轰鸣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在上海狭窄的街道间回荡。
齐铁嘴被一个颠簸晃得差点摔下去，他连忙抓紧了车顶，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哎哎哎！莽夫！真是一群莽夫！不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可惜了，可惜了！”
他看着车队两侧飞速倒退的各式洋楼和招牌，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他可惜的，不是什么风水。
而是少帅只带了五千人来。
要是把关外那二十万奉军精锐全拉过来，往这黄浦江边上一摆。
别说什么租界了，怕是整个上海滩都得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爹”！
到那时候，他齐铁嘴往那军阵前一站，罗盘一摆，龟甲一算，那才叫真正的指点江山，号令阴阳！
此时此刻，在日租界的虹口区，一座戒备森严的日式建筑内。
一名身穿和服，留着仁丹胡的日本领事，正对着电话听筒愤怒地咆哮：“八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五千人的军队！五千！他们就这么从你们的防区过去了？你们为什么不阻拦！”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解释：“领事阁下……我们……我们试图阻拦了……但是他们……他们直接用机枪……机枪对着我们的岗哨扫射……他们是疯子！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废物！”
日本领事狠狠地将电话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走到窗边，撩起竹帘的一角，望着远处那条已经远去的火龙，眼神阴鸷得可怕。
奉军。
张学锋。
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关东军体系出来的人来说，就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
在东北，就是这个年轻的疯子，处处跟他们作对，丝毫不给帝国军人留面子。
现在，他竟然把这种嚣张跋扈带到了上海！
一个副官匆匆跑了进来，躬身报告：“领事阁下，已经查明，奉军的目标是新月饭店！是否需要我们派出海军陆战队进行干预？”
“干预？”
日本领事冷笑一声，转过身，目光如刀，“用什么干预？用你那几百个陆战队，去跟一支五千人的野战部队火拼吗？你是在为帝国招来战争吗？”
副官被骂得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给南京发电报！”
日本领事拿起桌上另一部崭新的电话，以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平静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接南京，汪主席公馆！立刻！马上！”
……
与此同时，法租界，公馆马路的一处高级私人会所内，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厚香气与上等龙井的清冽茶雾。
几位在上海滩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正歪在柔软的沙发里，吞云吐雾。
“陈督军，浙江那批丝绸的生意，您看……”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子，正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被称作陈督军的，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他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不置可否：“小卢啊，生意嘛，好说。关键是，要看诚意。”
他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稍轻，面相更为悍戾的军官。
那是淞沪地区防务司令，王司令。
他“嗤”地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溅出几滴茶水。
“诚意？陈督军，现在这世道，诚意就是枪炮！谁的枪多，谁的炮响，谁的诚意就足！”
陈督军的胖脸抽动了一下，显然对王司令的粗鲁有些不满，但也没发作。
毕竟，王司令手底下那一个师，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声，隐隐约约地钻进了这间密不透风的房间。
起初，没人当回事。
上海滩的噪音多了去了，轮船的汽笛，工厂的机器，哪天没点动静。
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从低沉的闷雷，变成了狂暴的咆哮。
桌上的茶杯开始跟着嗡嗡作响，杯中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他娘的，怎么回事？地震了？”
王司令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警觉的神色。
陈督军也放下了雪茄，肥硕的身躯难得地绷紧了。
不等他们多想，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副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
“司令！督军！不……不好了！”
王司令眉头一皱，上去就是一脚：“慌什么！天塌下来了？给老子说清楚！”
那副官被踹得一个趔趄，也顾不上疼，指着窗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奉……奉军！是奉军的车队！他们……他们直接从霞飞路冲过来了！法国人的路障……全给撞飞了！还……还开了枪！”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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