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凤仙’活了
没有怯懦！
没有惶恐！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麻木！
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然而，在这片麻木的冰层最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微弱却异常执拗、如同地狱业火般的幽光！
那是对命运的不甘！
是对即将踏入更深渊的决绝！
更是对“刀疤刘”刻骨的恨意！
她抬起手，不是整理仪容，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仪式感，用手指狠狠抹过自己干裂的嘴唇，将那点可怜的口红抹开，在苍白的唇上留下一道刺目的、如同血迹般的红痕！
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自我毁灭般的悲壮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嘶……”监视器旁，一个原本漫不经心的副导演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眼神！这动作！绝了！
赵胖子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镜头随着杨蜜的视角移动。她踏入“百乐门”。
震耳欲聋的爵士乐，炫目的旋转彩灯，衣着光鲜却眼神空洞的男男女 女，空气中弥漫的昂贵香水与雪茄、酒精混合的奢靡气息……这一切，如同光怪陆离的巨兽，瞬间将她这个来自阴暗角落的蝼蚁吞噬。
群演们扮演的舞女、阔少们嬉笑着穿梭。按照剧本，此刻应该有几句路人甲对“小凤仙”土气打扮的嘲讽台词。
一个扮演富家小姐的女群演，带着刻意的优越感，斜睨着杨蜜，捏着嗓子刚要开口：“哟，哪来的土……”
“咔！”
赵胖子突然暴躁地喊停！他指着那个群演，唾沫横飞：“你！会不会演戏？！眼神呢？！嘲讽呢？！要高高在上！要像看垃圾一样看她！重来！”
这明显是借题发挥，故意打断杨蜜刚刚进入的完美状态，给她施压！
杨蜜站在原地，脸上的冰冷麻木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被打断的不是她。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Action！”
富家小姐再次带着夸张的鄙夷看向杨蜜：“哟，哪来的土包子？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一股子穷酸……”
“咔！”赵胖子再次喊停，这次指向灯光，“灯光！光打得太柔了！要硬！要冷！照出她脸上的穷酸相！懂不懂？！”
一次又一次！
短短两分钟的戏，赵胖子鸡蛋里挑骨头，喊了足足五次“咔”！每一次打断，都精准地卡在杨蜜情绪酝酿到某个节点的瞬间！
片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看向杨蜜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谁都看得出，赵胖子是在故意整她！要把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状态彻底摧毁！
杨蜜的脸色在赵胖子一次次刻意的打断下，越来越白。她紧抿着嘴唇，身体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每一次重新开始，她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重新将自己沉入那个冰冷绝望的“小凤仙”躯壳里。
监视器后，赵胖子看着杨蜜那强撑的、摇摇欲坠的状态，肥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意的狞笑。
对！就是这样！崩溃吧！哭出来吧！
让所有人看看你这个“女三号”有多不堪！
就在赵胖子准备第六次喊“咔”，给予杨蜜最后一击时——
站在片场角落阴影里，如同一个真正背景板场务的秦哲，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极其轻微地、朝着杨蜜的方向，抬起了自己那只缠着纱布的右手。然后，用那只受伤的手，对着自己的脸颊，做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无声的——抹过嘴唇的动作！
这个动作，正是杨蜜开场时那个充满自我毁灭仪式感的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杨蜜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秦哲这个无声的、充满力量的动作！
如同黑夜中骤然亮起的灯塔！
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浮木！
那个动作，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被赵胖子反复打断而变得混乱的记忆闸门！
所有的屈辱——姑妈的勒索、三舅的逼迫、王天豪的羞辱、赵胖子的刁难……还有眼前这个油腻导演那恶毒的眼神……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非但没有将她压垮，反而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引爆！
化作了最炽烈、最纯粹、也最冰冷的——属于“小凤仙”的恨意与决绝！
她体内那根被反复拉扯、几乎要崩断的弦，在这一刻，被强行注入了一股钢铁般的意志！绷紧到了极致，却不再颤抖，而是发出了铮铮的金属嗡鸣！
镜头再次聚焦在她脸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麻木！
不再是强撑的冰冷！
而是一种如同受伤母狼般的、淬了毒的恨意！
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后爆发出的、要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疯狂！
她的嘴角，甚至极其诡异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冰冷、破碎、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近乎妖异的笑容！
她不再等待群演的嘲讽。在赵胖子还没来得及喊出第六个“咔”的瞬间，杨蜜动了！
她猛地抬起下巴，不再试图遮掩自己的“土气”和“卑微”，反而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梁！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刺向那个扮演富家小姐、正捏着嗓子准备再次开口的群演！
那眼神，充满了赤 裸 裸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居高临下的、看跳梁小丑般的怜悯！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冰珠落地般清晰的冷笑，从杨蜜的喉咙里逸出。
那个扮演富家小姐的群演，被杨蜜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和那声冰冷的嗤笑，吓得浑身一哆嗦！
准备好的台词瞬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上那刻意营造的优越感瞬间崩塌，只剩下真实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杨蜜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粒碍眼的尘埃。
她迈开脚步，不再是被推搡的踉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走向刑场般的决绝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舞池中央、那个象征着更深渊的“张老板”的座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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