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依桐醒了（下）
张长文眉头皱得更紧：“可…接了呢？你有几成把握？对面派出来的可是‘参王’陈老拐和他那几个关门弟子！
那都是在长白山老林子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参农！
论辨参识药的本事，整个北方都排得上号！
斗药三关：辨年份、识真伪、断药性！全是实打实的硬功夫！咱们这边…”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刘一手虽然也是老行尊，但毕竟坐镇药房多年，精力更多在经营和人情往来上，真要和那些成天跟泥土药材打交道的“土专家”硬碰硬，胜算渺茫。更何况，对面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我知道难。”
刘一手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异常明亮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期待，“所以，我赌的不是我自己这把老骨头。”他目光转向窗外药材仓库的方向，“我赌的是那小子！”
“秦哲？”张长文一愣，随即摇头，“老刘，我知道你看重那小子，他眼力是毒，手段也神秘，但…这次不一样！陈老拐那帮人，玩的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土’经验，是鼻子一闻、手一掂量就知道几斤几两的本事！秦哲才多大？就算打娘胎里开始认药，也比不过人家浸淫了一辈子的道行！你这是拿全部身家去赌一个…未知数啊！”
“未知数？”刘一手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张长文从未见过的笃定和神秘，“老张，你见过那小子在仓库里挑药的样子吗？成千上万的药材堆在那里，他走一圈，就像逛自家菜园子！
那些蒙尘几十年的老药，藏在犄角旮旯，连我都快忘了的，他随手就能给你扒拉出来！
年份？
他看一眼，甚至都不用掰一点尝尝，说出来的年份就能跟用精密仪器测出来的几乎分毫不差！”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灼灼：“我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我们看不透的东西。他展现出来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这次斗药，表面上是‘百草堂’打压我们，是李家的阴谋。但何尝不是一次机会？一次绝地反击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在他们最得意的领域，在他们请来的‘权威’眼皮子底下，堂堂正正地赢下这场斗药！你想想，那是什么效果？‘同仁堂’这块招牌，就不是砸了，而是被擦得锃亮！响彻全国！他李家的脸，得被抽肿！”
张长文被刘一手眼中燃烧的火焰震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他回想起第一次见秦哲时的情景，那个年轻人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偶尔流露出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确实不同寻常。
“行！”张长文猛地一拍大腿，眼中也燃起了久违的豪气，“老哥哥，你既然豁得出去，兄弟我陪你疯一把！不就是请裁判吗？老子豁出这张老脸，跑断腿也要把‘药王阁’的沈老，‘杏林圣手’孙老，还有‘御药房’退下来的胡老都请来！有这三位泰山北斗坐镇，我看他‘百草堂’和李家敢不敢在眼皮子底下玩猫腻！”
“好兄弟！”刘一手重重地拍了拍张长文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
刘一手和张长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这个时间点…
“进来。”刘一手扬声。
门被推开，秦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休闲装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地扫过屋内的两人，最后落在刘一手脸上。
“刘叔，张总。”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在两人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凝重和决然上停留了一瞬，“我刚在楼道，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比赛…还很麻烦？和我有关？”
他问得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刘一手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站起身迎上去：“小秦啊？今天这么早就忙完了？李小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他试图岔开话题。
秦哲没有动，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刘一手：“李依桐醒了，情况稳定。”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刘叔，先说比赛的事。我听到了，似乎很棘手？需要我做什么？”
刘一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啊…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行业里一点小摩擦，老张正跟我商量着怎么处理呢。你那边事情多，不用操心这些，先顾好李小姐和你母亲那边…”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张长文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江湖人的爽利（或者说莽撞）：“嗨！老刘！磨磨唧唧干啥！人家小秦都听到了，还瞒个啥劲儿！”
他转向秦哲，大手一挥，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小子！是这么回事！‘百草堂’那群王八蛋，仗着有李家撑腰，给咱们下了战书！要搞一场‘斗药’！赌注就是‘同仁堂’这块招牌和你刘叔的全部身家！输的一方，不仅要关门大吉，名下所有产业都得归对方！他们请的是长白山的老参王陈老拐，摆明了是要往死里整我们！”
张长文一口气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秦哲，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现在，你刘叔决定应战！赌的就是你这小子！怎么样？敢不敢替你刘叔，去跟那帮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老家伙们，斗上一斗？”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空中漂浮的檀香，似乎都凝滞了。
刘一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紧张地看着秦哲。
秦哲的目光在张长文那张写满“豁出去”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转向刘一手。他看到了刘叔眼中深藏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
沉默了几秒钟，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张长文说的不是一场关乎身家性命的豪赌，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两人屏住呼吸时，秦哲忽然莞尔一笑：
“当然没问题，放心吧，两位老板。”
随即秦哲面色一正，看着刘一手和张总，直接切入主题：“两位老哥，李依桐那边醒了，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得有人护着。”
刘一手刚想开口揽下这事，旁边的张长文大手一挥，抢先道：“这事儿交给我！既然是弟妹的安全，以后就归我管了。”他冲刘一手扬了扬下巴，带着点江湖人的直爽劲儿，“老刘，你专心搞你的药材生意，保护人这块儿，你不如我专业。正好，我最近也琢磨着弄个安保公司练练手。”
安保公司？秦哲心头微动。这念头他也有过，只是资本还没到位。看来未来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看向张长文，语气诚恳：“张总，那就麻烦您了。”
“放心！有我在，出不了岔子。”张长文拍着胸脯保证，那股子草莽气里透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秦哲点点头，补充道：“最近得提防王家的人，特别是王坤那条疯狗。”
“王坤？”张长文嗤笑一声，眼神锐利起来，“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家又不做药材，按理说八竿子打不着…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探究看向秦哲，“我听说王家前几天才被人狙击得够呛，这么快又蹦跶起来了？下手的人可不简单啊…”
秦哲没接话，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张长文盯着他看了两秒，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瞬间清晰了几分。难道王家被狙击…也和这小子有关？他压下心头的震动，没再深问。这小子身上的水，深着呢。
秦哲转向刘一手：“刘哥，刚才听了个大概，你再详细说说那个斗药比试，到底怎么个章程？”
“好。”刘一手收起杂念，正色道：“七天后，西铁药材联盟搞的斗药比试，一共三场。”
他掰着手指头，条理清晰：
“第一场，进同一个大药材库，每人限挑三支药材。要求是三支都得达到三十年份以上，才算过关。”
“第二场，比眼力。由他们联盟提供十二支外形、色泽都极其相似的药材，打乱分成六组。两人一组对垒，各自从十二支里快速挑出三支，限时一刻钟。最后，两人挑出的六支加起来，估算年份总和最高的赢。”
“第三场，拼运气和眼力。直接进山，半天时间，谁最后带出来的药材品质最好、价值最高，谁就是赢家。”
刘一手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不肯加入他们那个联盟，不想被管着，也不想被他们变着法儿抽成。所以他们就搞了这么个赌局。条件就是：我输了，我这同仁堂连带上下游的供应商渠道，全都得归他们。我要是赢了…呵，”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们就承诺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秦哲抬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刘一手脸上，“刘哥，这条件不对等吧？你输了，倾家荡产。他们输了，拍拍屁股走人，毛都不掉一根？西铁药材联盟，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欺负人没这么欺负的。”
刘一手摊手，苦笑中带着点豁达：“没办法，谁让人家势大，抱成团了。整个西铁市的药材行当，大半都在他们手底下讨饭吃。我想独善其身，难啊。”
“既然是对赌，”秦哲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到时候能加注吗？”
“加注？”刘一手和张长文同时看向他，眼神都是一亮。
“既然是赌局，彩头自然可以谈。”秦哲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一手和张长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动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兴奋。刘一手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盯着秦哲：“加注当然行！不过…秦哲，你真有把握？对面派出的可是长白山下来的老参王陈老拐和他那几个得意徒弟，都是土里刨食几十年的行家，火眼金睛练出来的！”
“相信我。”秦哲只回了三个字。没有激昂的保证，没有拍胸脯的豪言，那眼神里的平静和笃定，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瞬间稳住了刘一手那颗悬着的心。
“好！”刘一手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愁云尽散，换上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狠劲儿，“有你这句话，老哥我豁出去了！这事儿我来筹划，保证让那帮孙子加注加到肉疼！咱们就赌个大的！”他笑着用力拍了拍秦哲的肩膀，“你小子可得给我稳住了！老哥我这身家性命，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秦哲点点头，仿佛那千斤重担轻若无物：“我去药房看看，今天有新到的货吧？”
刘一手挥挥手，笑容里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有有有！去吧去吧。不过也别太累，看你天天医院药房两头跑…要不歇会儿？”
“在药房里，也一样是休息。”秦哲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意有所指。
刘一手哈哈一笑：“行行行，都依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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