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杂役
赵平安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从甲板缝隙中照射下来的微弱光亮。
此时，并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只闻头顶一片酒肉香气。
此刻，他正被五花大绑，关押在一处小房间之内。
外面除了能听到男男女女的莺歌燕舞，还有哗啦啦的流水之声。
“吱呀……”
小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光线照射进来，赫然正是先前的酒糟鼻子。
“哟，狗东西，你这么快就醒了？”
赵平安大惊失色：“你……你们这是绑架，到底想干什么？我……我两位娘子去了哪里？”
“两位娘子？”
酒糟鼻蹲下身子冷笑不已。
“狗东西，人你就别指望了，你这两个婆娘，身材和姿色都是极佳，已经被我们征用了，至于你，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被我们丢进江里去喂王八，第二……是你主动跳进江里去喂王八，怎么选，给个准话吧。”
“你……你们果然干的是这种犯法的龌蹉勾当……”赵平安怒不可遏。
那酒糟鼻啧啧道：“知道又如何？你能拿我们怎样？落到了老子手里，算你小子不走运，去死吧。”
手下人已经上前准备好了麻袋，并当着赵平安的面，往里面丢了几块沉甸甸的巨石。
“瞧见没，有了这几块石头，保管你沉到江下，就别想再浮起来，下去跟阎王爷报道的时候，随便你怎么申冤，反正……阎王爷也管不了阳间的事情，嘿嘿。”
说话间，赵平安已经被麻袋套住。
舱门已经打开，耳畔湍急流水声和江风，已清晰可闻。
只是，就在两名手下准备将麻袋丢进江里时候，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
“老六，停手。”
“哦？”酒糟鼻微微惊讶。“怎么了？”
来人道：“那两个娘们儿已经同意在船上接客，只不过有个前提，那便是留下这小子一条狗命，眼下船上正缺一名杂役，让这小子顶上，当家的已经同意了。”
“哦？”
酒糟鼻微微一愣。
“当家的可真是会玩儿，两个婆娘在船上揽客，让她们的男人在船上当小厮，有点儿意思。”
说罢，挥了挥手。
两名手下解开麻袋，将赵平安放了出来。
“你小子运气不错，有留在船上捡回一条小命的资格，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守规矩，不听话，照样给你打包了丢江里去，就算当家的发话，也不管用，这……就是我们红船的规矩。”
“你们两个，带这小子去分一张睡床，船上的一切，简单跟他说一下。”
两名手下抱拳点头称是。
待酒糟鼻离开之后，两人带着赵平安，分到了甲板之下的宿舍。
这里总共有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有八个上下铺床位，空间逼仄狭小，且不透风。
充斥着浓浓的脚臭味。
一名手下淡淡道：“别嫌弃，你算运气不错的了，捡了一条命最起码，有很多人，最后的结果是沉尸江底，他们的家人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弄个衣冠冢草草了事。”
“从明天开始，你上工，每天一日三餐都在甲板之下解决，不要到处乱跑，除了指定地方，尤其……”
那手下指了指小工宿舍对面，在那里，有一堵木墙阻挡。
“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地方，要不然，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
赵平安装作一副认命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两位娘子？”
“想见到她们？”那手下嗤笑不已。“等下辈子吧，这辈子，大概没可能，当然，你要是能掏的出来一千几百两银子，也不是就完全没希望，只可惜我们已经搜了你们的船，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两银子而已。”
“当然，你千万不要指望在船上做工能存够银子，因为，在这里，你没工钱，只管饭。”
赵平安闻言，满脸沮丧。
“你们……你们也太黑心了吧？”
“黑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没事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婆娘乱逛什么，实话告诉你，在汉源这片地方，但凡长的有点姿色的，都在红船的名单上，本地尚且如此，你这个外地人，还有什么资格叽叽歪歪？”
“认命吧你。”
两名手下走后，赵平安正准备四处逛逛，不料才走到舱门口，便被两名黑衣壮汉拦住。
“除了上工时间之外，不得外出，只能呆在里面。”
“我嫌闷得慌。”赵平安解释。“想出去透透气。”
“透气？”一名壮汉冷笑。“你们在红船上，只是最低等的小厮，没资格透气，忍着吧，只要憋不死就行。”
靠……
这是妥妥的黑心企业啊。
这种程度，恐怕就算是前世的那些996，没有双休的黑作坊看了都得流泪。
前世的那些黑作坊，顶了天也就是没给够人权，在这里，根本就是妥妥的不把人当人。
赵平安借机看了一眼船舱外的天色，应该已是深夜了。
先前他也并非真的被打晕，只是佯装配合，目的，就是为了混进这艘红船。
因为，这里是他剿匪的第三个目标，也是……最后一站。
前两站，面对的都是刀口舔血的马贼，虽然难对付，但因为有足够情报，也算是捡了不少便宜。
但这一站，截然不同。
因为，就连见多识广的秦红棉和潘晓慧，对这艘红船的了解，也只是通过别人转述，又或者民间传闻而来。
没人知道红船的幕后老板是谁，只知道这里每年诞生的财富，是一个绝对让人眼红的数字。
当然，也知道，汉源县，是失踪人口最多的地方。
这些人，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踪迹。
而根据现在的所见所闻，赵平安十分怀疑，这些失踪人口，跟这艘红船有着莫大关联。
倘若这里真是一个做着人口贩卖的贼窝，其危害，只会比翻江蛟那帮马贼，来的更厉害，更大。
赵平安默不作声退回船舱，脑子里却回想着方才那名打手的警告。
别靠近那堵木墙。
墙后有什么？赵平安不知道。
只晓得肯定不能用强力打碎木墙，如此一来，打草惊蛇，固然或许有可能覆灭红船，但却覆灭不了，这艘船背后的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很快，又会冒出下一艘红船。
半夜，赵平安睡的迷迷糊糊，宿舍门被人推开，进来两名累的筋疲力竭的小厮。
“哟，来新人了，还是个俊俏小哥……”
“俊俏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咱们落得一个下场，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想要出头的话，还真是比咱们容易。”
这句话激起赵平安好奇心，他翻坐起来询问道：“这话怎么说？怎么出头？”
那小厮脱了鞋袜，没去搭理脚臭味，直挺挺躺在床板上咧嘴一笑：“去当兔儿爷，有些男人，不喜欢美女，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而且……出手比对女人可阔绰多了……”
赵平安：“……”
“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这一觉，闻着脚臭味，赵平安艰难睡去。
……
……
清晨，赵平安尚在梦乡之中，便被敲门声惊醒。
“昨晚那个新来的，赶紧吃饭上工了，衣裳已经给你备好，赶紧穿上，别拖拖拉拉，小心挨板子。”
敲门的，正是昨晚两名打手中的一名。
赵平安来到船舱的伙房，瞧见小厮竟然有四五十之多，个个狼吞虎咽，即便是最普通的菜汤窝头也吃的津津有味。
那打手指了指其中一名小厮头领，看向赵平安道：“从今天开始，你外号叫小六，归这家伙管，他会告诉你每天该做什么。”
“事先说好，事情做得好，没有奖励，可要是做不好，就得受罚。”
赵平安哦了一声，看着眼前的菜汤窝头，只觉得索然无味。
那小厮头领瞧了他一眼咧嘴道：“老子刚开始被抓来的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一样的，可时间一长，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很简单，因为在这里，我们这些人，没人把咱们当人，有口吃的，已算是不错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顿不饿，那就两顿三顿，真饿极了，别说是这些窝头。恐怕就是屎也得去啃上一坨。”
赵平安：“……”
小厮头领已经吃饱喝足。
“他们都叫我狗蛋，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狗哥，走吧，现在跟我上甲板，打扫卫生。”
赵平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会有多辛苦劳累的活儿等自己做，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狗蛋看他这般模样，一眼便看出其心中所想。
“别高兴太早，打扫的，可不只是酒堂子的卫生，还有那些个婆娘的房间，顺带，给那些婆娘倒倒马桶里的屎啊尿啊什么的。”
“对了，倒完了之后，还得用江水冲洗干净，完了再还回去，干这种活，虽然腌臜，但却有一个好处，小六，你猜猜看是什么？”
赵平安摇头表示不知。
狗蛋嬉皮笑脸道：“好处就是时间长了，哪怕是再漂亮再风骚的女人，你也会变得没兴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因为你一想到，所有女人，不管丑的还是好看的，不管高的还是矮的，瘦的还是胖的，她们都会往马桶里拉屎，就自然而然，心生厌恶。”
“精辟……”赵平安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狗蛋爽朗大笑。
“哈哈。”
来到甲板之上，秋风瑟瑟，已有些许凉意。
此时，红船竟已缓缓朝江畔驶去，在那里，有一条热闹的早市。
“别想着逃跑。”狗蛋提醒。“这里，全都是他们的人。连老百姓中，都有不少眼线，红船虽然每天早上都会在江畔补给，但却从来没一个人能成功逃走过。”
“当然，那些尝试逃跑的人，最后，也没一个能成功活下来。”
赵平安沉声道：“当地老百姓竟然如此愚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艘船有问题？”
“知道，那又怎样？架不住人家给的眼线费高啊，一个人头动辄三五十两，你是老百姓，你愿不愿意充当监视的眼睛？”
说话间，狗蛋已经动手打扫起酒堂，赵平安有样学样。
只是就在此时，楼上一间客房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位赤裸着双腿，只穿着简单亵衣的女子，浓妆艳抹，姿色四五分左右，春光乍泄。
那女子单手撑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狗蛋，先去我房间打扫打扫，里面还有个醉鬼，昨晚给老娘房间吐的到处都是，连夜壶都满了，害的老娘只能半夜屁股撅在窗户上方便，赶紧去……可熏死我了快。”
狗蛋闻言，连忙将目光看向赵平安。
“小六子，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去。”
赵平安虽然心里十分抵抗，但还是点头哦了一声。
待他抬起头朝楼梯走上去时候，那浓妆艳抹的女子咦了一声。
“好俊俏的家伙，狗蛋，新来的？”
“没错，昨晚刚到。”
“难怪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叫什么来着？小六子？不错的名字。”女子眼眸里都是笑意。“来，小六子，给姐姐抱抱，让姐姐检查检查你发育完全了没有。”
赵平安远远便闻到一股极其不舒服的脂粉气味，眼见那女子果然已经张开双臂，他连忙侧身躲过。
“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先做事了。”
那女子拥抱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她不怒反笑。
“有点意思，老娘都穿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无动于衷？该不会……是个弯的？不行，我非得试试看才行。”
房间里面，果然一片狼藉。
赵平安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硬着头皮开始打扫。
床上，果然还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地上，散乱着女人的衣物。
赵平安刚想俯身将马桶倒干净，身后，突然伸来两条女子的手臂，将他的腰一把搂住。
“你干什么？”
冷不丁，赵平安被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女子动作，竟然如此大胆。
那女子似笑非笑道：“也没什么，人家就是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对女人都不感兴趣的家伙，所以就想试试，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咯。”
“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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