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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4章沪上初啼,喑巷惊魂


民国十八年,秋意已浓。

黄浦江的汽笛声穿透晨雾,呜咽着宣告这座东方巴黎的苏醒。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在熹微晨光中显露出冷硬的轮廓,海关大楼的钟声沉稳地敲响七下,惊起一群栖在和平女神像上的鸽子。

阿贝站在十六铺码头的人潮中,单薄的衣衫抵不住江风侵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紧了紧肩上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干粮,以及莫老憨夫妇几乎倾尽所有才凑出的十几块银元。最贴身的内袋里,藏着那半块莹润剔透的玉佩——这是她与未知过去唯一的联系。

“小姑娘,让让路!”一个粗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沉重的木板车吱呀声。

阿贝慌忙侧身避开,险些撞到旁边穿着绸缎长衫的绅士。那人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用手帕掩住口鼻,仿佛她身上的水乡气息玷污了这大上海的空气。

这是阿贝第一次离开江南水乡。码头上充斥着各式人等:西装革履的洋行买办、高声吆喝着的挑夫、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还有那些眼神飘忽在人群中穿梭的闲杂人等。空气里混杂着烟草、香水、汗水和黄浦江特有的腥咸气味,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一定要找到工作,一定要挣到钱给爹爹治病。”阿贝默念着,指甲深深掐入手心,用疼痛驱散内心的惶恐不安。

她在人群中艰难穿行,不时有人粗暴地推开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小男子故意撞了她一下,手迅速探向她的包袱。阿贝警觉地转身护住,那男子啐了一口,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小心点,小姑娘,码头上的扒手多得很。”一个推着零食车的老婆婆好心提醒道,“看你样子,是第一次来上海?”

阿贝点点头,用带着软糯江南口音的官话问道:“婆婆,请问您知道哪里有绣坊招工吗?”

老婆婆上下打量她,摇摇头:“绣坊?大的绣庄都要人担保,小的工钱少得可怜。这上海滩啊,不是那么好混的。”她指了指西边,“你去老城厢那边看看,有些小绣坊或许招人。不过得小心,别被人骗了。”

谢过老婆婆,阿贝紧紧抱着包袱,按照指示方向走去。她穿过繁华的外马路,越往西行,街景越发凌乱破旧。高大的西洋建筑逐渐被低矮的里弄住宅取代,石板路变得凹凸不平,晾衣竿横七竖八地架在弄堂上方,挂满了各色衣物。

“招聘熟练绣娘,需有保人。”  “招女工两名,包食宿,月薪五元。”  “本绣庄诚聘绣娘,试工三日,合格录用。”

一路走来,阿贝记下了好几家绣坊的招聘告示,却一次次碰壁。

最大的“瑞祥绣庄”门前,伙计见她衣着朴素,连门都不让进:“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是谁都能来的,要有保人,要有经验,看你这样子,乡下来的吧?”

稍小些的“彩云绣坊”里,老板娘倒是让她进了门,但试绣时故意给了一幅极复杂的图样,又在她专注时悄悄把一枚银簪子塞到她包袱里。当嚷嚷着搜出“赃物”时,那胖老板娘得意地笑着:“小丫头,要么去巡捕房吃官司,要么在我这儿白干三个月抵罪,你选吧!”

阿贝气得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老板娘,我进来时包袱是打开的,大家看得清楚,里面根本没有银簪子。要不咱们去巡捕房,让巡捕先生判断这簪子上有没有我的指纹?”

老板娘没料到这乡下丫头如此伶俐,一时语塞。围观的绣娘们窃窃私语,她只好骂骂咧咧地赶阿贝出门:“滚!小贱货,别让我再看见你!”

走出绣坊,阿贝靠在墙上,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是养父教她的,遇到讹诈不能软弱,越是退缩越会被欺负。

日头渐西,阿贝走得脚底生疼,却仍一无所获。更小的绣铺要么已经不招人,要么工钱低得根本无法攒钱给父亲治病——管吃住,每月才两三元,还要被克扣。

黄昏降临,霓虹初上。南京路上的先施公司、永安公司橱窗里灯火通明,陈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衣着时髦的男女挽手出入,汽车鸣笛声、电车叮当声、小贩叫卖声混杂成上海特有的交响乐。

阿贝站在街角,望着对面西点店里暖黄的灯光和精致的蛋糕,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她掏出包袱里最后一块干粮——硬邦邦的烙饼,就着路边自来水龙头喝了几口冷水,勉强果腹。

夜色愈深,气温骤降。阿贝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她记得码头那位老婆婆说过,老城厢有些小客栈便宜,便一路询问着往南走。

越往南行,街道越狭窄昏暗。路灯稀疏,许多里弄深处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婴儿啼哭声显示这里居住着大量人口。阿贝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

突然,一条黑影从旁边岔路窜出,猛地撞在她身上!

阿贝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几步,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石板路上,火辣辣地疼。那黑影——一个瘦小的男子——毫不停留,抓起从阿贝怀中掉落的包袱就要跑。

“还给我!”阿贝惊叫道,那是她全部的家当和希望!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忍痛从地上爬起,拼命追去:“抓小偷!抢东西了!”

那贼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在迷宫般的弄堂里左拐右绕。阿贝紧追不舍,脚上的布鞋已经磨破,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但她不能放弃——那是救父亲性命的钱!

“站住!还给我!”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追到一个三岔路口,那小偷突然放缓脚步,吹了声口哨。顿时,从暗处又走出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堵住了去路。三人呈合围之势,将阿贝逼到墙角。

“小娘鱼,挺能跑啊。”最初的贼人喘着气,狞笑着逼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阿背紧贴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她环视四周,这是一条死胡同,无处可逃。远处虽有灯火,但求救声恐怕传不过去。

“我...我只有一点路费,你们拿去,把包袱还我。”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那贼人哈哈大笑:“当我们是讨饭的?看你这紧张样子,包袱里肯定有好东西!”说着就伸手来抢。

阿贝猛地蹲下身,从贼人腋下钻过,想冲出包围圈。但另外两个少年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反扭到背后。

“敬酒不吃吃罚酒!”贼人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就在此时,一束强光突然从弄堂口照射而来,伴随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巷口,车头大灯明晃晃地照着巷内情景,将四个人的动作定格在光影中。

车门打开,一个颀长身影迈步下车。背光中,只能看出是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步伐沉稳。

“怎么回事?”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冷清,在狭窄的弄堂里异常清晰。

三个贼人明显慌乱起来。抓着她手臂的少年松了力道,阿贝趁机挣脱,冲向那男子:“先生救命!他们抢我的包袱!”

那男子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扫视全场。借着车灯余光,阿贝隐约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冷峻的眼神。

“多管闲事!”为首的贼人啐了一口,却明显底气不足。他朝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三人缓缓后退,似乎想溜走。

“老陈。”男子淡淡唤了一声。

司机——一个精壮的中年人——应声下车,动作利落地堵住了贼人的退路。虽一言不发,但那气势明显是练家子。

“误会,都是误会。”贼人见势不妙,立刻变了一副嘴脸,讪笑着将包袱扔在地上,“我们跟这小姑娘开玩笑呢。”

阿贝急忙捡起包袱,紧紧抱在怀里。

男子目光扫过三个贼人,最终落在阿贝身上:“少了什么吗?”

阿贝慌乱地检查包袱,钱和玉佩都还在,她长舒一口气:“没、没少。谢谢先生!”

那男子微微颔首,对司机道:“让他们走吧。”

三个贼人如蒙大赦,飞快地溜走了。

阿贝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恩人。他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外面罩一件羊毛大衣,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凝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疏离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如深潭般难以见底。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不安全。”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阿贝脸一红,低下头:“我是来找工作的,刚到上海,没想到...”

男子目光掠过她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最终停在她因紧张而紧握的双手上。那双手虽粗糙红肿,手指却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这是一双绣娘的手。

“找工作?”他似是随口一问。

阿贝鼓起勇气:“是,先生。我会刺绣,手艺很好,江南水乡的花样都会绣,还会自己设计新样子。您知道哪里招绣娘吗?”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眼司机。老陈低声提醒:“少爷,时间不早了,齐先生还等您回去商议要事。”

被称为“少爷”的男子微一沉吟,从内袋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阿贝:“霞飞路有家‘云想衣’绣坊,是我朋友开的。明天你去试试,提我的名字或许有用。”

阿贝双手接过名片。白色卡纸质地硬挺,上面简洁地印着几行字:

齐氏企业  齐啸云  经理

下面是地址和电话号码。

“齐先生...”阿贝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您、您就是齐啸云先生?”

齐啸云挑眉:“你认识我?”

阿贝连忙摇头又点头:“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大名。”她实际上是从养父母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与她那块玉佩有些关联,但具体细节记不清了。

齐啸云似乎不以为意,看了眼手表:“老陈,送这位小姐去附近安全点的客栈。”

“不用了不用了!”阿贝慌忙摆手,“我已经麻烦您很多了,我自己可以...”

齐啸云却已转身走向汽车:“上海晚上不安全,一个单身女子最好不要独行。”语气不容拒绝。

阿贝只好跟着老陈坐上后座。车内装饰豪华,座椅柔软舒适,与她刚才经历的惊险判若两个世界。

车子缓缓驶出弄堂,融入上海的夜色。透过车窗,阿贝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恍如隔世。

老陈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和气地问:“小姑娘,怎么称呼?从哪里来的?”

“我叫阿贝,从江南来的。”阿贝小声回答,双手仍紧紧抱着包袱。

“第一次来上海?”

阿贝点头:“来找工作,给父亲治病。”

老陈叹了口气:“这世道不容易啊。幸好今天遇到我们少爷,他心善。”

阿贝偷偷瞥向前排的齐啸云。他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峻。

车在一家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客栈前停下。齐啸云睁开眼,对老陈道:“给她开个房间,账记我名下。”

阿贝急忙道:“齐先生,我有钱,我自己可以付...”

齐啸云已经打开车门:“明天去云想衣试试吧,祝你好运。”语气依旧平淡,却比刚才温和些许。

阿贝下车后,黑色轿车很快驶离,消失在夜色中。她站在客栈门前,恍如做了一场梦。

客栈掌柜显然认识齐家的车,热情地招呼她入住,还特意给了她一间朝南的干净房间。

关上门,阿贝瘫坐在床上,这才感到全身酸痛。手肘和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脚底磨出了水泡。但她顾不上这些,急忙打开包袱,确认那半块玉佩安然无恙。

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的纹路神秘而古老。阿贝握紧玉佩,想起今晚的惊险遭遇,想起那个叫齐啸云的男子。

“齐啸云...”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感激、好奇,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洗漱完毕,阿贝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上海的第一天就这样惊心动魄,明天去云想衣绣坊,会顺利吗?那位齐啸云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乡下姑娘?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最终都被疲惫压过。入睡前,她最后想到的是病榻上的养父和灯下赶工的养母。

“一定要成功。”她在心里发誓,握紧了拳头。

窗外,上海的天空被霓虹灯染成诡异的橙红色,看不到星星。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真正沉睡,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天真与梦想。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齐啸云回到齐公馆,脱下大衣交给佣人,脑海中却莫名闪过那双在车灯照射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却又有着不肯屈服的倔强。

他摇摇头,甩开这无关紧要的思绪,走向书房。那里,齐氏企业的掌门人、他的父亲齐正宏正在等待,桌上摊开的文件中,有一份是关于莫家旧案的调查报告。

齐啸云不知道的是,今晚他无意中相助的乡下姑娘,将如何搅动上海滩沉寂多年的暗流,又如何揭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惊人秘密。

命运的红线,已经在那个昏暗的弄堂里,悄然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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