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在梦里读完了十年策论
夜风穿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国子监外那张墨迹未干的告示,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两道试题如刀刻般醒目——《论三代井田可行否》《赋税均平策》。
围观学子低声议论,有人皱眉苦思,有人摇头退去。
这等经世治国之题,非通览典籍、深谙政务者不敢应考。
而就在众人以为无人敢报之时,应府庶子应文远却当众掷笔于案,朗声道:“真才实学,当由实战验之!我愿与兄长同场较量。”
话音落地,满院哗然。
“应行之?那个卧床十年、靠药吊命的病秧子?”
“怕是连笔都握不住,还谈什么策论?”
“听说前几日才勉强起身行走,莫不是要拖累考场规矩?”
流言如蛛网四散,悄然攀上丞相府每一寸回廊。
西院书房内,烛火微晃。
应竹君端坐案前,一袭素青襕衫衬得身形清瘦,脸色苍白如纸。
她指尖抚过砚台边缘,神情静若止水,仿佛外界喧嚣皆不入耳。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口压着一座山。
三日时间,两篇策论,一场足以定名次、立声望的大考。
若败,她初入国子监便成笑柄,王氏趁势打压,再难翻身;若胜,则能一举震慑群小,为后续布局打开通路。
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闭关读书。
每日起居皆有眼线窥伺,一旦发现她久坐凝神、面露沉思,便可能引人怀疑。
更不必说,那王氏早已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只待抓住破绽,狠狠踩下。
所以,她必须藏。
于是,自试题公布当日,她便定下“假寐读书法”。
白日里,她常倚案小憩,头微垂,呼吸绵长,似因体弱不支而困倦难撑。
仆从见了,无不叹息摇头,道少爷终究不堪重负。
唯有谢砚默默守在院外,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周,每夜巡至三更,以防有人潜入偷卷或毁书。
而每当眼皮合上的那一刻——她的神识早已遁入玲珑心窍。
【书海阁】中,时光奔流如江河倒灌。
十倍流速之下,一日抵十日,三日便是整月光阴。
她赤足踏在玉阶之上,四周书册悬浮流转,金纹古卷自行展开。
她翻阅《管子·治国》,细析齐桓公行井田之利弊;研读《盐铁论》,对照汉昭帝时贤良文学与桑弘羊之争;又参详唐宋以来均输、青苗诸法,剖析赋税变迁之脉络。
她不止读,更在演。
幻境之中,她化身殿前对策之臣,面对帝王诘问,条陈利害,针锋相对。
她模拟历代名臣奏对风格——贾谊之激切、陆贽之缜密、王安石之锐进、司马光之持重,一一揣摩,取其精髓,融会贯通。
三日后,一篇策论已然成形。
结构严谨,引证浩博,尤以“废井田非复古之失,而在未能因地制宜”一节,鞭辟入里,直指今世士人泥古不化的积弊。
另一篇《赋税均平策》,则提出“量土定赋、按户分级”,并暗藏改革雏形,锋芒隐现。
然而,尚缺一句点睛之语。
那一夜,三更将尽,月光斜照窗棂。
她正欲再度入定,忽觉空气中飘来一丝甜腻香气,极淡,却带着令人昏沉的后劲。
迷魂香。
她眸光骤冷。
果不出所料,王氏动手了。
早在两日前,她便密令柳氏更换书房熏炉香料,并在枕下暗置陈太医所赠“醒神散”——此药遇香则发,可护心神清明。
此刻香气弥漫,她非但未晕,反而猛地睁眼,眸中寒光一闪,随即缓缓闭目,再度沉入仙府。
【书海阁】内,万籁俱寂。
她在最后一段文章之后,提笔添上一句:
“利归天下,物阜民安;权归一家,则国必危。”
字落刹那,整篇文章如剑出鞘,锋芒毕露,震人心魄。
与此同时,识海金纹浮现:
【功德+3(匡扶治道,启迪民心)】
解锁【药王殿】高级区域——可炼制“九转还魂丹”,主治经脉枯竭、寿元将尽
她嘴角微扬,眼中却无喜色。
这一局,她赢定了。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国子监大门已开。
各地学子鱼贯而入,手持考牌,神色肃然。
考场之内,笔墨齐备,香炉袅袅。
学正踱步巡视,目光如炬。
人群之中,一道纤瘦身影缓步而来。
应竹君着青袍,扶额轻咳,面色苍白如雪,却脊背挺直,步伐稳健。
她接过试卷,落座提笔,墨汁滴落宣纸,无声蔓延。
监考学正不经意侧目,只见那少年执笔从容,字迹清峻如松竹,一笔一划间,竟隐隐有庙堂气象。
尤其当她写至“以工代赈、开渠养民”数句时,笔锋一顿,似有千钧之力蓄势待发。
三更鼓响,国子监考场内烛火如星。
墨香浮动,笔锋沙沙作响,似春蚕食叶,又似细雨敲窗。
众学子埋首案前,或蹙眉苦思,或奋笔疾书,唯恐落于人后。
纸页翻动间,皆是命运搏杀之声。
而位于中列第三席的应行之,却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他执笔的手指虽瘦削苍白,关节泛着病态青灰,但落笔稳健,字迹清峻挺拔,如松竹立雪,不折不弯。
每一划皆有章法,每一段皆藏锋芒。
学正踱步至其身后,目光落在答卷上,脚步倏然一顿。
“以工代赈、开渠养民……”他低声念出这八字,眸光微震。
此策看似平实,实则暗合近年边郡旱灾频发、流民四起之困局。
更妙的是,文中并未空谈仁政,而是详述如何征调闲丁修浚旧渠,引水灌田,既安流民,又兴水利,一举两得。
条陈清晰,预算精确,甚至列出所需工粮、器械与工期,俨然出自老吏手笔。
学正眼角抽动,心下骇然:这等务实经世之论,竟出自一个卧病十年的弱质少年?
就在此时,邻座的应文远猛然抬头,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以工代赈”——这是他昨夜在恩师书房跪听半宿才得来的机要见解!
那老学究还特意叮嘱:“此策未录于典籍,乃吾毕生所悟,切勿外泄。”
可如今,竟被应行之堂而皇之地写入考卷,且论述更为周全!
他死死盯住应竹君侧影,见她神色淡然,唇角甚至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随手记下一桩寻常事。
她怎会知道?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应文远指尖掐进掌心,几乎咬破舌尖才忍住未当场发作。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素来病恹恹的兄长,或许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揉捏的傀儡。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西斜,钟鸣三响,收卷令下。
一叠叠答卷被恭敬呈上高台。
山长亲自披阅,越看越惊,终于停在一份卷上,久久不语。
三日后放榜,晨曦初照,金乌跃出云层。
山长立于高台,手持黄绢圣旨般庄严宣读:“今月考榜首——应行之!其文格局宏阔,引古鉴今,尤以‘富民非施米,而在授业’一句,直指天下积弊,振聋发聩,堪称点睛之笔!”
全场哗然。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面露不服,更多人则是震惊难言。
短短数日,一个久病不出的庶子竟能写出如此雄文?
莫非真有天授?
王氏站在人群边缘,脸上堆着笑,眼底却冰寒彻骨。
她看着应竹君被众人簇拥上前领卷,那一袭青袍在阳光下纤尘不染,仿佛自带辉光。
而她的亲生儿子应文远,却被挤在角落,脸色铁青。
此子若再这般崛起,将来哪还有我母子立足之地?
回府途中,马车帘幕低垂。
王氏冷声召来心腹嬷嬷,在密室中沉声道:“此人天赋异禀也好,鬼神相助也罢……绝不能让他活到殿试。”
“夫人之意是……”
“春巡祭河将至,随队官员皆由国子监推举。”她缓缓摩挲茶盏边缘,“若能在路上出些‘意外’,倒也干净。”
话音未落,窗外树影一晃,黑衣身影贴墙疾退,无声无息融入暮色。
谢砚伏身于屋脊瓦片之间,掌心紧攥一枚刻有“谢”字的铜牌——那是应竹君亲手交给他的信物。
他眼神冰冷,身形一闪,已掠向西院。
当夜,丞相府深处,烛火未熄。
应竹君独坐灯下,将今日答卷一字不差誊抄一遍,纸墨清香氤氲满室。
她轻轻吹干最后一笔,将文书封入檀木匣中,置于兄长空置多年的床头。
指尖拂过枕衾,她低语:“哥,你看,他们开始怕你了。”
声音轻如叹息,却藏着千钧恨意。
忽地,胸口玉佩骤然一烫,仿佛有热流涌入心脉。
她呼吸微滞,识海之中金纹浮现:
【功德+1(启迪蒙昧,导正学风)】
解锁【观星台】初级功能——可推演三日内吉凶
下一瞬,虚影自识海升腾。
星河流转,乾坤倒悬。
一幅画面徐徐展开:一名紫袍官员跪于金殿阶下,额上冷汗涔涔。
而高座之上,明帝端坐不动,只有一柄斩龙剑悬于其顶,寒光凛冽,摇摇欲坠。
应竹君瞳孔骤缩。
兵部尚书裴崇!
前世正是此人伪造军报,诬陷父亲勾结北狄,致使应氏满门抄斩。
那一夜血洗相府的诏令,便是由他亲手递入御前。
可此刻,他竟已显露败象?难道命运齿轮,真的开始逆转?
她尚未回神,画面忽地扭曲,天象大变——一轮赤日当空,却被浓稠血雾吞噬,天地尽染猩红。
柳岸河畔,枯枝摇曳,一道黑影藏于垂柳之后,手中短刃寒光乍现。
她心头猛跳,正欲细看,影像戛然而止。
玉佩余温尚存,寒意却已爬满脊梁。
窗外风起,吹动窗棂,仿佛谁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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