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在乱葬岗醒了,他在坟头等我
寒风如刀,割过乱葬岗上层层叠叠的荒坟。
腐土与尸臭混杂在潮湿的夜气里,浓得几乎化不开。
枯枝在风中呜咽,像亡魂低语,四野死寂,唯有远处皇城方向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更鼓。
应竹君缓缓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一瞬,随即清明。
她躺在尸堆深处,身下是冰冷泥泞的地面,身上还盖着半具早已腐朽的残骸。
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感知体内流转的温润灵气——那是【药王殿】自动激活后,持续三日疗伤的结果。
假死丸药效已解。
她在识海中默念:【任务完成度:100%;肩部贯穿伤修复87%,脏腑损伤基本痊愈;演武场高级区已解锁,待后续调用】。
短短半日外界时间,仙府内已过去三天。这三天,她没一刻停歇。
第一日,以药王殿古方炼制续经丹,配合灵气打通淤塞经脉;
第二日,于书海阁翻阅《地形志》《京畿暗渠图》,推演出七条撤离路线,最终选定东南角枯树为“生门”;
第三日,在观星台卜算吉凶,得卦象“潜龙勿用,利在幽行”,遂定下寅时末行动——此刻,正是最佳时机。
她缓缓坐起,动作极轻,如同从死亡中剥离的一缕游魂。
湿冷的衣衫紧贴肌肤,肩头仍有隐痛,但已不妨碍行动。
她抬手拨开覆面长发,目光扫过四周:火把光晕在远处起伏,巡夜的暗龙卫尚未靠近此地核心区域。
她贴着坟包匍匐前行,避开巡逻路线,指尖触到一截干裂的树皮——东南角那棵歪脖老槐,树干上刻着一道浅浅的“×”痕,是她前世与谢砚定下的生死标记。
只要触此标记,半个时辰内必有接应。
她刚伸手欲抚那刻痕,身后忽地响起一声轻笑。
“你比我想象的能撑。”
声音冷淡,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应竹君脊背一僵,指尖顿在半空。
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缓缓收回手,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压下心跳。
再抬头时,已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封意羡站在三步之外,逆着月光,身形修长如松。
他一身玄色大氅未系,露出内里银线绣边的暗纹袍服,左手拎着一只沾满泥污的男子鞋履,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靴筒边缘,仿佛在品味什么。
“这是你在排水沟丢下的。”他语气平静,“防水油布包已被截获,兵符完好。可那只鞋……泡了整整半日水,却无丝毫腐烂迹象,反倒残留‘迷踪散’的气味。”
他顿了顿,眸光微闪:“而你,本该死在我面前。”
应竹君垂眸,嗓音刻意压得沙哑虚弱:“王爷深夜探坟,莫不是也信鬼?”
“我不信鬼。”封意羡向前一步,靴底碾碎一节枯骨,发出清脆声响,“但我信反常即妖。”
他忽然逼近,袖中寒光一闪,银针已抵住她喉间动脉。
“假死丸虽奇,却难瞒大宗师级脉诊。我亲手验过你的脉搏——当时如游丝将断,如今……”他眼神骤冷,“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甚至隐隐有武者气息蛰伏经络。一个常年咳血、连笔都握不稳的国子监病弱学子,如何做到?”
应竹君冷笑:“王爷既知迷踪散是三十年前禁药名录之物,为何不报官缉拿?反而亲自来此,等一具‘尸体’复活?”
“因为我不想抓你。”封意羡低声道,银针未收,目光却更深了几分,“我想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话音未落,远处火光晃动,脚步声渐近。
是暗十一带人搜查归来。
应竹君瞳孔微缩,脑中电转——若被当场擒下,所有布局尽毁;若反抗,暴露武功,更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消失。
就在她思量瞬间,封意羡忽然收针入袖,转身面向来路,淡淡道:“去东坡找。”
暗十一奔至十步外,抱拳:“王爷,此处尸气重秽,不宜久留,是否——”
“我说,去东坡。”语气不容置疑。
众人迟疑片刻,只得领命退走。
火光远去,风又起。
应竹君站在原地,未动,也未言。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用的闪避手法,是南岭刺客流‘燕回翔’的变式。”封意羡背对着她,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那个流派,十年前就被朝廷剿灭,连典籍都焚尽了。”
他顿了顿,终于转身,目光穿透黑暗,直抵她眼底。
“你到底是谁?”
寒风吹动他的衣袂,月光落在他眉骨上,冷峻如霜。
应竹君望着他,心口剧烈起伏,却强行压下所有情绪。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一句话,也不能再多看一眼。
否则,就会动摇。
她只低声吐出一句:“一个想活命的人。”
话音落下,她猛地转身,身影如烟般掠出数丈,扑向最近一座新坟。
棺木合拢的刹那,腐土簌簌落下,隔绝了月光,也将她与这死寂人间彻底割裂。
黑暗如墨汁般灌满鼻腔、耳道,仅余一缕极细的缝隙供她呼吸。
应竹君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背脊紧贴冰冷的棺壁,心跳如鼓,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指尖仍残留着泥土的腥气与尸骸的腐味,可她的思绪早已抽离这具疲惫躯壳,飞速运转——
封意羡没有抓她。
他识破了假死丸,看穿了脉象异常,甚至点出了“燕回翔”的身法来历……但他放任她逃走。
为什么?
不是仁慈,更非疏忽。
那双眸子里藏得太深,像寒潭之下暗涌的漩涡,明知她坠入其中,却不声不响地推了一把。
他说“我不想抓你”,可这句话比任何囚笼都更令人不安。
一个九王爷,手握暗龙卫监察之权,竟对一名疑似谋逆的“已死之人”网开一面?
除非……他所图远不止兵符归属。
她缓缓闭眼,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
肩伤虽愈八成,但连番激战与假死脱身耗损极大,若非【药王殿】日夜不停以灵气温养经络,她早已毙命于排水沟中。
此刻,识海内传来轻微嗡鸣。
【玲珑心窍·任务更新:查明兵符背后势力动向,阻止其与边军密联——功德+50,解锁观星台二级推演功能】
一道微光自玉佩深处流转而起,沁入心脉。
她微微睁眼,在黑暗中凝视发间那枚几乎透明的微型玉简——母亲遗留的传讯之物,唯有注入灵力方可激活,且不留痕迹。
指尖轻颤,灵力缓缓注入。
玉简泛起幽蓝微光,如萤火一闪即逝。
“阿箬,查杜仲衡近日是否接触边军密使。重点排查西城驿馆、北市码头、以及宫中‘影虎卫’旧档。”
传讯完毕,她将玉简重新藏入发髻深处,呼吸渐渐平稳。
外面风声渐歇,巡夜的脚步彻底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棺盖忽然被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节奏沉稳,不急不缓,像是某种约定。
她屏息。
紧接着,一道低沉嗓音穿透木板,清晰入耳:“我知道你能听见。”
是封意羡。
她瞳孔骤缩,五指猛地攥紧袖中匕首。
“兵符我不追了。”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亡魂,“但你要记住——皇宫不是你玩策论的地方。”
顿了顿,脚步声渐远。
“你走得了这一次,未必还能躲过下一次。”
待脚步彻底消失,她才敢缓缓松开指尖,冷汗已浸透里衣。
他为何要提醒她?警告?示好?还是……试探?
这个男人太危险。
不像七皇子那般浮于表面的伪善,也不似其他权贵只知争权夺利。
他是真正能看穿棋局之人,甚至愿意站在棋盘之外,冷眼旁观她落子。
而最可怕的是——他选择沉默。
这意味着他对她的存在,已有预判,甚至……有所期待。
天光初露时,一辆漆黑运尸车悄然驶入乱葬岗边缘。
陈太医披着斗篷,拄杖而来,面色凝重地指挥几名药童将棺材抬上板车。
他年逾五旬,须发斑白,却是宫中少有的良医,更是应氏旧部,自幼便知小姐体弱,如今见“遗体”被挖出,亦未多言,只低声问:“还活着?”
棺中人轻轻叩击内壁两下。
陈太医闭了闭眼,叹息一声:“造孽啊……”
马车启程,颠簸前行。
行至半途,车内忽然传出虚弱却清晰的声音:“陈伯,帮我配两剂药——‘续筋汤’与‘归元膏’,方子在我袖袋。”
陈太医取出一张薄纸,只见其上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药材搭配精妙绝伦,竟含三味失传古方中的辅引之药。
“这……是从何处得来?”他震惊抬头。
“别问。”车内人声音微哑,“半月之内,我要完全恢复。而且——不能再有人知道我还活着。”
陈太医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老夫这条命,本就是丞相救的。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夜幕再临,城外别院深处一间密室燃起幽绿灯火。
应竹君盘坐于蒲团之上,面前堆叠着数张烧毁后的灰烬残片——皆为此次行动的所有记录:路线图、联络暗号、伪装身份凭证……无一幸免。
火焰跳动,映照她苍白的脸庞。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寒星缀于深谷。
唯独一张未燃尽的纸片静静躺在案角。
上面写着五个字:
别穿裙子。
那是前世谢砚最后一次见她时,慌乱中留下的警告。
当时她不解其意,直到被囚冷宫才明白——那一日,她在御花园穿了新裁的藕荷色裙裾,被七皇子以“女子擅闯禁地”为由当场拿下,成了日后“谋逆女眷”的第一罪证。
她凝视着这五个字,指尖轻轻抚过墨痕,仿佛触摸到命运的裂隙。
若非重生,她永远不知,一条裙子,也能成为杀人的刀。
忽然,胸口玉佩一阵温润震动。
她心头一凛,识海瞬间开启。
【玲珑心窍·紧急预警】
【观星台二级推演完成:三日后,杜仲衡将于北市码头秘密接收第二批兵符,护送者身份确认——宫中失踪多年的‘影虎卫’残部!】
“什么?!”她猛地睁眼,眸光如刃。
影虎卫!
那是先帝亲设的秘密死士,直属皇命,不入九门提督编制,人数不过三十,却个个以一当百。
十年前先帝驾崩后,整支队伍凭空消失,连档案都被焚毁。
若他们尚存,且已被杜仲衡收服……
那么七皇子的实力,将远超前世!
她霍然起身,提笔蘸墨,在素笺上疾书:
谢砚:即刻联络沈槐,散布“北市码头井水有毒”谣言,务必逼其改道。
切记,不可提及我名。
写罢,她吹干墨迹,折成纸鸢形状,置于窗台。
片刻后,一道黑影掠过屋檐,衔信而去。
窗外月光洒落,照见她唇角缓缓扬起的一抹冷笑。
“你想看我怎么活?”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刺骨寒意。
“那我就活得让你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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