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容昊番外
容昊睁开眼，他抬手按了额角，脑海里还残留着刚刚做的梦。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到让他分不清是梦还是回忆。
梦里，他看着阿姐转身的背影。
阿姐笑着对他说，
“阿昊，等我找你师父回来，你要在这等我回家。”
可那之后，阿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春暖花开等到大雪纷飞，却始终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他在集市上听到说书先生讲起赤地女子与玄狐上仙自爆元神，封印东方青苍的故事时，手里的东西一下掉在地上。
他不知道玄狐上仙是谁，却对东方青苍这个名字刻骨铭心。
那是曾在他家住了很久的哥哥。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阿姐曾跟他说过，他的师父，是赤地女子。
那一刻，容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那个与赤地女子一同封印东方青苍的玄狐上仙，一定是他的阿姐！
一定是！
从那天起，他开始疯狂地寻找复活阿姐的办法。
他翻遍了所有的古籍，跑遍了大小城镇，甚至不惜闯入凶险的禁地，只为找到一丝能让元神归位的办法。
可无论他怎么找，得到的只有失望。
自爆元神者，魂飞魄散，无迹可寻。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太岁出现了。
那团黑雾对他说，
“我能帮你救活你的阿姐，只要你答应让我寄生在你的体内。”
容昊当然知道寄生的后果，太岁的邪气会一点点侵蚀他的神智，最终可能会让他彻底失去自我。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阿姐是他唯一的家人，是他唯一的牵挂。
为了阿姐，他什么都愿意做。
寄生后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
太岁会时不时掌控他的身体，做出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事，可他始终没放弃寻找阿姐的念头。
就在他独自穿梭在三界，快要被邪气吞噬理智的时候，他碰到了长珩。
彼时的长珩，还不是水云天那个恪守天规的战神，只是个四处游历的仙者。
两人在一家酒馆里偶然相遇，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们一起喝过酒，一起看过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敢告诉长珩自己的秘密。
没敢说他寻找阿姐的执念，更没敢说他体内寄生着邪魔。
他知道，长珩的正直，绝不会容忍他与太岁为伍。
直到有一天，他和长珩分别后，在海市的街角，碰到了那个慌乱奔跑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素雅的布裙，头发散乱，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恶人，嘴里嚷嚷着，
“抓小偷！”
容昊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当他看到女子眼中的倔强与无助时，竟想起了当年寻找阿姐的自己。
他下意识地出手，几下就打跑了那些恶人。
女子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愿做公子的奴隶，伺候公子左右！”
容昊皱了皱眉，刚想拒绝。
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想身边多一个人牵绊。
可女子却像是没看出他的疏离，抬起头，眼中满是恳求，
“公子，我不是要赖着您，我只是想找我的朋友。只要找到她，我立刻就走！”
容昊的脚步顿了顿，随口问道，
“你找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女子眼中瞬间亮起光，语气急切，
“她叫苏妩！我从苍盐海一路找过来，听说她可能在海市，没想到刚到就遇到了坏人…”
两个字入耳的瞬间，容昊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在寻找阿姐的路上，他竟会遇到同样牵挂阿姐的人。
容昊看着女子眼中的期待，原本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
“好”。
“你若不嫌弃，便先跟着我吧。”
他说，
“我也在找人，或许，我们可以一起。”
阿姐，你说巧不巧，在找你的路上，居然会有人和我一道同行。
可他没料到，这条路会越走越暗。
暗到连他自己都快看不清，哪一步是为了找阿姐，哪一步是被太岁的邪气迷了心智。
后来，他的力量越来越强，成了海市主。
容昊以为力量越强，离找到阿姐的日子就越近。
可容昊忘了，太岁的力量在体内扎的根越来越深，反噬也越来越重。
有好几次，容昊在深夜里被邪气折磨得蜷缩在床榻上，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焚烧，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反复拉扯。
容昊甚至能清晰感觉到，神智正在被太岁一点点吞噬。
有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那双眼睛陌生的害怕。
他开始怀疑，可能没办法活着见到阿姐了。
容昊怕自己最终会彻底变成太岁的傀儡，怕自己连阿姐的名字，都再也记不起来。
就在容昊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太岁却突然告诉他，他感应到了阿姐的气息。
阿姐出现在云梦泽的鹿城。
那一刻，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被抛到了脑后。
容昊疯了似的抛下一切，赶往鹿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要见阿姐，要亲眼看看阿姐是不是真的还在。
可当他到鹿城找到阿姐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姐靠在斑驳的墙面上，而东方青苍就站在阿姐身前。
他微微俯身，指尖捏着阿姐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了阿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那画面刺眼得让容昊几乎睁不开眼。
容昊站在阴影里，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看到阿姐和别的男人亲近，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紧心脏。
想到阿姐这些年可能受的苦，难过又像潮水般涌上来。
可更多的，还是庆幸，是高兴。
容昊终于重新看到阿姐了，哪怕阿姐已经不记得他，哪怕阿姐身边有了别人。
可容昊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情绪，体内的太岁就开始作祟了。
他的声音在容昊体内疯狂叫嚣，
“看到了吗？她早就忘了你！她现在眼里只有东方青苍！只有夺了东方青苍的身体，你才能拥有她！”
太岁太了解容昊了，他知道容昊的软肋在哪里。
他知道容昊对阿姐的执念，知道容昊不甘心只远远看着阿姐。
可同时，容昊也太了解太岁了，他太知道太岁想要干什么了。
从见到阿姐的那一刻起，容昊就再也不满于只是远远看着阿姐了。
容昊想再靠阿姐近一些，想跟阿姐说说话，想让阿姐再对容昊像小时候那样，想告诉阿姐，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可每次他刚想靠近，太岁就会操控他的身体，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不齿的事。
容昊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心，拼命麻痹自己。
他告诉自己，只要等救回阿姐，只要等摆脱太岁，他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阿姐面前。
可每一次压抑，都像是在给太岁机会，让他的邪气更深入一分。
有一次，容昊趁着神智清醒，偷偷去看阿姐。
那一刻，容昊差点就忍不住冲过去，告诉阿姐他是谁。
可就在这时，太岁突然掌控了容昊的身体，转身就去找了谢惋卿，跟她密谋着如何设计东方青苍。
容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阿姐越来越远，看着自己一步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阿姐，你知道吗，我很讨厌我自己。
有时候容昊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为了救阿姐，竟和邪魔做了交易。
更恨自己明明那么想靠近阿姐，却只能被太岁操控着，一次次伤害阿姐在意的人，一次次把阿姐推得更远。
容昊多希望，那一刻站在阿姐身边的人是自己。
容昊多希望，他能像东方青苍那样，光明正大地护着阿姐。
可这一切，都被太岁，被自己彻底毁了。
太岁的野心从来都不止于寄生，他要的是东方青苍的身体，是能焚尽三界的业火，为此他连阿姐都能当成棋子。
他竟让阿姐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
更让容昊恨到骨子里的是，他为了逼他彻底臣服，为了让他乖乖帮他夺取东方青苍的身体，竟一次次对阿姐做那些不齿的事。
容昊每次在体内看着这一切，都像有无数把刀在剜他的心，鲜血淋漓，疼得他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恨不得立刻冲出来，将太岁从自己的身体里拽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可是不能。
容昊的神智被他压制着，只能像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做着伤害阿姐的事。
直到那天，他竟短暂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一刻，他第一反应看向了阿姐。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站在昏暗的光里，眼神空洞，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阿姐，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
可现在，她却成了这副模样。
容昊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太岁的邪气，他的指尖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泛着黑气，他怕自己这副被邪魔浸染的模样，会吓到她。
哪怕现在的她，只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
他慌乱地抬手，扯下一块黑布，快步走到她面前，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眸。
布料遮住了她空洞的视线，也遮住了容昊眼底的狼狈与痛苦。
“阿姐，别怕。”
他轻声说，声音沙哑，
“很快…很快就好了。”
可就在这时，体内的太岁突然开始疯狂反扑，邪气像疯涨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神智。
容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指尖轻轻捏住了阿姐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绝望的吻。
容昊想推开阿姐，想立刻结束这个动作，可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
阿姐，对不起。
容昊在心里一遍遍地道歉。
对不起，让阿姐成了傀儡。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阿姐。
对不起，用这样卑劣的方式，靠近阿姐。
可阿姐，我真的爱你。
从阿姐来到家时，说要照顾容昊的那天起。
从阿姐赚钱只为了给容昊买吃的那天起。
从阿姐在雷雨天护着容昊的那天起。
从说书先生说阿姐自爆元神的那天起。
从阿姐再次出现在容昊面前的那天起。
这份爱，就早已刻进了容昊的骨血里，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哪怕现在的阿姐，看不到他的真心。
哪怕这个吻，被太岁操控着。
哪怕容昊知道，这个举动只会让阿姐离他更远，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这份心意。
吻落下的那一刻，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太岁在狂笑，仿佛在笑他的软弱无能。
他的心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对阿姐的愧疚与爱意，一半是对太岁的恨意与无力。
“阿姐，对不起……”
他再次轻声说，太岁重新掌控身体。
他知道，这个吻会成为他永远的愧疚，会成为他对不起阿姐的又一件事。
可他不后悔这份爱。
哪怕这份爱，让他变得面目全非，让他在痛苦与绝望里挣扎。
容昊也从未后悔过，爱过你。
“阿昊，还没起吗？”
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他指尖一顿，那些回忆瞬间被这声音冲淡，只剩下满心的柔软。
容昊抬起头，看向虚掩的木门。
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
她的眉眼间只剩下岁月沉淀后的温和。
是阿姐。
容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眼底的阴霾彻底散去，
“醒了，刚做了一个梦。”
女子推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叠好的外衫。
见他坐在床沿发愣，便笑着走过去，将外衫递到他手里，
“什么梦啊？瞧你这眼神，做噩梦了？”
容昊接过外衫，心里安定。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外衫披在肩上，语气轻松，
“没事，都过了，记不太清了。”
女子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行，不想说就不说。不过你可别忘了，昨天答应小宝要带她去抓蝴蝶的，这丫头一早就在院子里蹦跶，就等你呢。”
容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外，果然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追着一只彩色的蝴蝶在院子里跑。
那是他和阿姐的孩子，小宝。
他站起身，跟着阿姐走出房门。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小宝看到他，立刻停下脚步，挥舞着小爪子朝他跑过来，
“阿爹！快！蝴蝶飞到那边去了！”
容昊弯腰，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将她抱在怀里，眼底满是笑意。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正温柔看着他们的阿姐，忽然轻声说，
“阿姐，有你真好。”
有她在，那些黑暗的过往才有了意义。
有她在，他才能重新走出来。
有她在，这个小小的院子，才成了他唯一的家。
女子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叫？小宝都这么大了，小心她笑话你。”
容昊抱着小宝，看着阿姐眼底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低头，对怀里的小宝说，
“走，阿爹带你抓蝴蝶，抓一只最大最漂亮的。”
“好耶！”
小宝欢呼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容昊起身，跟在阿姐身后，朝着院子外的田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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