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水云天番外【上级108章】
赤灵站在床沿，看着容昊平静的睡颜。
他眉头舒展，嘴角竟还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像是正沉浸在某个甜蜜的梦境里，与这满室的沉寂格格不入。
“他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
赤灵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叹息。
她从人间渡劫归来，刚稳固好元神，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可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长珩站在一旁，他顺着赤灵的目光看向容昊，眼底满是复杂，
“是。从小妩离世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这里，再也没醒过。”
他还记得太岁被除后，水云天的天兵曾要捉拿容昊。
毕竟他曾是太岁的宿主，手上也沾过不少生灵的血。
那时，他也以战神之名力证容昊是被太岁操控，并非本意，终于保住了容昊的性命。
可没人想到，容昊的心脉早已被太岁上万年的邪气摧残得千疮百孔。
他好不容易从寄生的痛苦中挣脱，刚醒来听到的，却是苏妩自刎的消息。
那本就残存的一口气，险些彻底断绝。
最后，他竟是用自己仅剩的所有修为，给自己织了一场梦，以此来逃避现实的梦境。
“你先走吧，这里有我。”
赤灵转过身，对长珩轻声说，
“我守着他就好，你还有事要处理，不必在这里耗着。”
长珩看着她，他微微颔首，对着赤灵作了一揖，
“那长珩先行告退。若有需要，随时传信给我，我会立刻赶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静室里只剩下赤灵与昏睡的容昊。
赤灵重新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容昊的脸颊。
他的脸色苍白，却比刚被救回来时好了许多，想来是那场梦，让他暂时忘却了痛苦。
她想起了苏妩。
云梦泽种种，她不是没有记忆。
她从人间渡劫回来后，本想着等稳固好元神，调整好状态，就去找她。
可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在玄虚之境自刎的消息。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有些再见，一旦错过，就成了永远的遗憾。
她还记得，那年夏天，她和苏妩捡到了浑身是伤的容昊。
那时的他，还是个倔强的少年，不肯跟任何人说话。
是苏妩，每天给陪他。
后来，他们三个一起在云梦泽待了一段日子。
如今想来，容昊，竟是苏妩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了。
赤灵坐在床榻边，握着容昊微凉的手，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
“小妩，你怎么那么傻。”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眼眶渐渐泛红。
“我记得你最怕疼了。”
可就是这么怕疼的人，最后却能毫不犹豫地拿起剑，对着自己的脖颈划下去。
赤灵低头，看着容昊平稳的睡颜，像是在透过他，看向那个永远留在玄虚之境的人。
“你那么怕疼，为什么要自刎啊？”
她顿了顿，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强行压了下去。
她想象过无数次那个的场景，想象过苏妩最后那一刻的样子。
是决绝，还是害怕？
可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知道，那一定很疼。
“为什么要自刎，疼不疼？”
这句话问得很轻，像是在问苏妩，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多希望能得到一个回答，也好过现在这样。
静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赤灵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的哽咽再也藏不住，
“小妩，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可这些话，再也没人能听了。
她轻轻抚摸着容昊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疼惜，
“你走了之后，容昊就成了这个样子，不肯醒，不肯面对现实。他在梦里跟你过着安稳的日子，我知道，他是怕醒了之后，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我也怕。”
赤灵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
“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了你笑起来的样子，忘了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忘了我们的一切…小妩，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哪怕只是在梦里，让我再跟你说说话也好。”
赤灵轻轻握住容昊的手，指尖传来他微弱的体温。
“你放心，我会守着他的。”
她轻声说，
“我会等他醒过来，告诉他，你从来都没离开过。你在他的梦里，在我的回忆里，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里。”
长珩推开自己府邸的门时，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一路强撑着精神，应付完水云天的问询，此刻卸下所有伪装，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虚浮地晃了晃，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撑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抵不过心口那片密密麻麻的疼。
他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在回到这座空荡荡的府邸时，彻底断了。
他没有回卧房，而是转身走向府邸深处的一间密室。
长珩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密室的门。
里面空荡荡的。
原本放置肉身的玉床还在，上面铺着的锦缎依旧平整，可那具曾静静躺着的身体，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珩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与绝望，
“哈，我就知道。”
他早该想到的。
苏妩从来都是这样，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下一丝痕迹。
她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又怎么会留下一具肉身，让他留着念想，迟迟不肯放下？
“你总是这么狠心。”
长珩缓缓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床上的锦缎，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却很快也消散在空气中，
“当年在云梦泽，你说走就走，现在…你连最后一点让我念想的东西，都不肯留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压抑的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锦缎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
他想起在云梦泽，她笑着给他递酒，喊他仙君。
想起她在垂死之际的表情。
想起她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带着决绝。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打算让任何人陪着她。
她走得潇洒，却把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留给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
长珩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锦缎里，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从容，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与无助。
他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府邸，守着这间空荡荡的密室，守着那些再也无法实现的念想，却连她最后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住。
“苏妩……”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破碎的哽咽，
“你回来好不好？哪怕只是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刻，对我动过心？”
回答他的，只有密室里无边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长珩的指尖还停留在床上，眼泪未干的眼底满是空洞。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玉床角落。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通体莹白的玉镯，镯身上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间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业火气息。
是骨兰。
是东方青苍送给苏妩的骨兰。
传闻中若爱不移，骨兰难脱。
只要佩戴者真心爱着赠予之人，骨兰便会与血脉相连，永远无法取下。
长珩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住那枚骨兰。
可现在，它被遗落在了这里。
长珩看着这枚骨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在寂静的密室里回荡，比哭泣更让人心碎，
“原来如此…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如果你爱他，是没办法取下的。”
长珩轻声呢喃着，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东方青苍……”
“也从来没爱过我们任何人。”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长珩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直以为，苏妩对他至少有过一丝在意，哪怕只是朋友间的情谊。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等待与守护，总有一天能被她看见。
他甚至在她自刎后，还抱着一丝幻想。
或许她对他，也曾有过片刻的心动。
她不爱东方青苍，不爱他，也不爱容昊，不爱任何一个为她辗转反侧、为她痛彻心扉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是将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局里的棋子，等到棋局下完后，便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长珩将骨兰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玉镯硌得他手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小妩…你好狠的心。”
长珩的声音里满是破碎的哽咽，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掌心的骨兰上。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神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份平静里，多了几分死寂。
他转身走出密室，轻轻带上了门，将那最后一丝气息，也彻底锁在了里面。
从今往后，这座府邸，再也没有了念想。
而他，也只能继续守着水云天，守着她用生命换来的三界太平，独自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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