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扔下去！
浓重的药味混和着龙涎香的气味，四散在空气之中，死死的包裹住姜音的身体和呼吸。
她现在的身体沉得像一块烙铁，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酸疼。
脚踝被踩踏过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痛着，后背鞭伤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烧着。高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有一阵的涌上来，把她仅存的意识冲得七零八落。
她如今躺的龙床柔软的可怕，身体陷在里面，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只有一点火星，在混沌的黑暗里顽强地烧着。
子时，东辰门，舅舅，莲青。
走，自己必须要走，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她一定要抓住。不能再被墨忱抓回来。即使意识昏昏沉沉姜音仍旧惦记着舅舅和墨恒的橄榄枝。
时间挪动得极其缓慢。寝殿里分外安静，只有角落里那座巨大的鎏金漏刻，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声音格外显眼。
滴答，滴答，亥时快过了，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混沌的意识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惊扰。
极轻的脚步声靠近了龙床，不止一个人。那声音不同于刘福明那种刻意放轻的猫步，而是带着一种陌生的、急切的窸窣感。
之后姜音感觉到有人在动她。
不是轻柔的触碰，是带着某种目的性的、小心翼翼的搬动。她的身体被从柔软的锦褥里托了起来，离开了温暖的床铺。
墨恒的人？
是长风吗？他们混进来了？来接她的吗？
这个念头就是一针强心剂，猛地刺入姜音昏沉的大脑！那点几乎被药力和疲惫扑灭的火星，骤然爆开一丝微弱的光亮！
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拼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努力配合着那移动的力量，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沉重。喉咙里干得冒烟，想说话，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快，就是现在！”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刻薄狠毒的女声骤然响起，瞬间刺穿了姜音的混沌的意识。
她们不是墨恒的人！墨恒身上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冷冽药香，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长风也会沾染一些墨恒的气息。如果是他的人，身上绝对不会是这种味道。
“嗯。”
她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来人。
视线模糊摇晃，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不是墨恒身边常见的灰色内侍服。是更深、更不起眼的颜色。
空气中飘来的一股陌生的气味。是一种甜腻厚重的脂粉香。
是女人的脂粉香！姜音混沌的脑子像是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是谁？！她们会是谁的人？
恐慌瞬间攫住了心脏！她猛地想挣扎，想呼喊！但高烧和药力抽干了她的力气，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喉咙里被堵住般难受，发不出一点声音，任凭她如何用力，也只能挤出一点嘶哑的、几乎听不见的“嗬嗬”声。
“动作快点！”
一个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能听出原本音色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急迫。
“手脚麻利点！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准留！”
王淑惠！这是王淑惠的声音！是皇后！姜音的血液瞬间冻僵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如今墨忱走了！寝殿里只有刘福明和几个小太监！王淑惠的人竟然还能混进来？！
他们要干什么？处理干净？不留痕迹？要杀了她？！
“唔，唔。”姜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身体，试图挣脱那几双搬动她的手。但她的挣扎微弱无力，根本就不起作用，还换来了更粗暴的钳制。
有人甚至为了防止她再发出声响，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窒息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被迅速抬离了温暖的寝殿。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灌了进来，吹透了她单薄的寝衣，冻得她浑身一哆嗦，意识反而被这寒意激得清醒了一瞬。
模糊的视线里，是快速倒退的、熟悉的宫道廊柱阴影。不是通往东辰门的方向。
他们倒地要带她去哪？
“快点！这边！”依旧是那个压低的女声在催促，带着焦躁。
搬动她的人加快了脚步，动作变得更加粗暴。她的身体被拖拽着，后背的鞭伤摩擦在粗糙的宫装布料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受伤的脚踝也被牵扯着，痛得她几乎再次晕厥。
“唔！”她痛苦地闷哼出声，换来的是更紧的捂嘴和一声不耐烦的低斥。
“老实点！”
宫道似乎走到了尽头。周围的景物变得陌生而荒凉。高大的宫墙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里还夹杂着一种荒草和泥土腐烂的气息。
姜音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是皇宫最偏僻的角落！
搬动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粗粝的石子硌着她的后背和手臂。
“就是这里了。”王淑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离得很近，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冰冷的快意。
姜音艰难地转动眼珠，向上看去。
惨淡的月光下，王淑惠那张脸模糊不清的脸，如今早已将凤冠取下，头发有些散乱，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透出的视线极其冰冷。
“扔下去。”王淑惠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充满了怨毒。
“是！”
几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姜音的手脚！
“不要！”姜音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被狠狠抛了出去，随后失重感马上袭来。 冰冷带着浓重苔藓腥气和腐朽味道的空气味，猛地灌入了她的口鼻！
粗糙湿漉漉的井壁，狠狠地刮擦过她裸露的手臂和脸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姜音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这个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
恶臭的泥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很快就将他彻底吞没。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后背和脚踝的旧伤处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口鼻里瞬间灌满了腥臭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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