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完美的棋子
隔墙有耳，谁知道这华丽的牢笼里藏着多少双眼睛和耳朵？
莲青立刻噤声眼泪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泪水砸在了姜音肩头洇湿了轻薄的衣料。
入夜后漱玉轩安静得可怕。姜音躺在柔软的锦被里，但她并未睡着，此刻正睁着双眼看着帐顶的绣花。墨恒的话又在脑海中回荡了起来。
"完美的棋子"。她终于明白自己在这场权力游戏中的位置，一把用来刺穿墨忱心脏的利刃。而现在这把利刃被收进了鞘里，等着下一次出鞘的机会。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原来也会痛，也会绝望。这个认知让姜音心里再一次涌起一种奇怪的感受，像是报复的快意又像是莫名的酸楚。
"咔嗒"。
极轻的响动从窗外传来。姜音忽地坐起，盯向了那扇雕花木窗。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公主。"一个极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姜音的手指瞬间僵住了，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墨忱身边那个总是隐在暗处的暗卫首领。
难道墨忱逃出来了？他又让暗卫来抓她了吗？
"别出声，陛下让我带句话。"他的声音极小几乎融进了这夜色之中。
姜音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她死死盯着窗纸上那道模糊的影子，心跳的极快。墨忱要对她说什么？诅咒？威胁？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说对不起。"
暗卫的声音消散在夜色里。姜音僵在窗边，指尖冰凉。
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同一把钝刀一样，磨得她的心口发麻。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那个折磨她，羞辱她把她踩进泥里的暴君，现在竟然会对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在他失去一切之后？她应该觉得痛快的。可心口那块地方，又开始闷闷胀胀的发酸了。
“姑娘？”
“没事，睡你的。”
外间传来莲青带着睡意的询问。姜音立刻回应出声，声音明显绷得紧紧的，随后她猛地拉紧窗栓，窗户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她把自己隔绝在冰冷的月光之外。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即使将锦被裹在身上也驱不散从心底窜上来的那股寒意。
墨忱的脸，他最后那个空洞绝望的眼神，在黑暗里挥之不去。
……
日子在漱玉轩变得粘稠而漫长。赵婆子那张圆脸总是带着笑，眼睛眯成缝，像戴了副摘不下来的面具。怪不得是墨恒的人，跟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姑娘，尝尝这新进贡的蜜瓜，王爷特意吩咐送来给您尝鲜的。”
“姑娘，库房新得了两匹云锦，颜色鲜亮，给您裁身新衣裳可好？”
“姑娘，园子里的玉兰开了，可要老奴陪您去走走？”
殷勤周到，无微不至。而姜音只是点头，或者摇头，话很少。
她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些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木。假山嶙峋，流水潺潺，精致得像一幅画。可她觉得，自己也是这画里的一部分，被无形的框子死死框住。
最近莲青也更沉默了，她总是低着头做事，偶尔和姜音目光对上，眼里也全是藏不住的惊惶。主仆二人守着这华丽的囚笼相依为命，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一日午后，两个小丫鬟在廊下修剪花枝，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被窗内的姜音听了个清楚。就见说话的丫鬟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说了吗？”
“什么？”
“宫里变天了！今儿早朝，贤王殿下哦不，现在是摄政王殿下了！摄政王殿下说，陛下因为痛失所爱心疾发作了，现在已经无法理政了！”
“痛失所爱？谁啊？难道是前些日子宫里传的那位……”
“嘘！别乱说！反正啊，现在朝政都归摄政王管了！”
“那王家呢？皇后娘娘的娘家他们不反对吗？”
“哼！王家？早完了！听说爵位也削了家也抄了，那些大官老爷们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谁让他们养出那么个歹毒的女儿，敢害人，活该！”
另一个丫鬟不屑地嗤了一声。
“就是，摄政王殿下雷厉风行，提拔了好些新官呢……”
声音渐渐远了。
姜音捏着绣花针的手指停在半空，针尖在日光下闪着一点寒芒。
痛失所爱？心疾发作？墨恒找的借口真是冠冕堂皇。王家倒了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外面时就听说了王淑惠诅咒墨忱地位不稳的事情。
如今倒是真的说对了，墨忱的皇位确实是真的“坐不稳”了，还是被他的亲弟弟亲手掀翻的。
没想到这么快墨恒就成了摄政王。如今还总揽了朝政。
姜音放下针线，指尖更加冰凉。她这个“前朝公主”，在这位新晋摄政王的棋局里，会被落在哪里呢？
……
御书房里熏着清冽的松香，驱散了前主人留下的龙涎香气。
此时墨恒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批阅得很快朱笔落下，字迹清隽有力。
“王爷，吏部空缺的几个要职，名单已拟定，请您过目。”心腹幕僚躬身禀报。
墨恒接过名单，目光扫过那几个熟悉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都是他的人。根基就是要一点点的扎稳。
“王家那边，处理干净了？”
“回王爷，王氏族长及其三子已于今晨押赴北疆流放地。其余涉案人等，皆按律处置。家产抄没，充盈国库。”
“很好，姜文渊那边呢？还有残党蹦跶吗？”墨恒满意的放下了名单。
“回王爷，树倒猢狲散。几个不成气候的，已派人盯着，掀不起风浪。”
“嗯，盯紧点。还有宫里那位，他怎么样了？”墨恒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锐利。
“回王爷，按您的吩咐，已经幽禁在重华宫偏殿了，太医每日请脉。只是这些日子都不言不语，形同枯木。”
墨恒吹了吹茶沫，没说话。形同枯木？呵，他那骄傲的皇兄也有今天。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恢弘的殿宇。
“去漱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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