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怎么回事？
他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抬头看向僵在洞口的姜音。
“我的手呢？！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阴鸷和疯狂，只剩下一个迷路孩子才有的无助和恐慌。
那份能将人活活吞噬的暴戾和刻骨仇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姜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失忆？！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冲进她的脑海。
他是被烧糊涂了？还是摔坏了脑袋？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演戏的痕迹。
可是没有。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困惑和痛苦，还有对她这个唯一在场之人下意识的依赖。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忘了逃跑，也忘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试探！必须试探！
她慢慢走回他身边，但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眼神里全是戒备。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墨忱茫然地摇摇头，眼神空洞地扫过这个阴暗潮湿的山洞，又落回自己空荡的右肩，脸上全是痛苦和不解。
非常真实，看不出一点伪装。
“我…我是谁？这是哪里？我的手，怎么会…”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更加嘶哑。
姜音的心跳得飞快。
她看着他这副脆弱无助的样子，再对比之前那个杀伐决断的暴君，那种强烈的撕裂感让她脑子发懵。
是真的？还是装的？
装的能装得这么像？
“我叫阿音。”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你在山里受了很重的伤，昏倒在路边。我碰巧路过，就把你拖到这个山洞里了。”
她避开了皇宫，避开了他们的恩怨，只给出一个最简单的、最模糊的答案。
“阿…音？”
墨忱费力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茫然地在姜音脸上搜寻，似乎在找一丝熟悉感，但最终只剩下更深的困惑。
“谢谢你，阿音姑娘。”
他艰难地道谢，语气里带着一种陌生的真诚和感激。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想离这个救了他的“恩人”近一点。
但稍微一动，左臂的伤口和右肩的断口就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瞬间脸色惨白，冷汗涔涔，重重跌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别乱动！”
姜音下意识地喝止，语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本能地皱眉。
墨忱喘着粗气，眼神因为剧痛而有些涣散，他看向姜音，那眼神里的无助和依赖更加明显了。
“对…对不起。阿音姑娘…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头…我的头好痛…”
他痛苦地皱紧眉头，仅剩的左手无意识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看着他那副惨样和茫然无助的眼神，姜音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不知不觉地松了一些。
恐惧感也消退了大半。此时姜音心中的心软和怜悯又开始作祟。
如果他是装的…那这演技也太可怕了。
但如果不是装的…眼前这个失忆又只剩半条命的墨忱，似乎暂时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破陶罐里拿出仅剩的几颗野莓，递到他嘴边。
“吃点东西吧，你昏迷好几天了，只能喂你喝点水，吃点野果，补充一下体力。”
墨忱看着那红彤彤的小果子，眼神里带着点新奇，又有点犹豫。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就着姜音的手，小心翼翼地含住一颗。
酸涩的汁水在口中化开，他微微皱了下眉，但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谢…谢谢。”
他再次道谢，声音依旧虚弱，但看向姜音的眼神却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信任。
姜音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颤，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在姜音的眼中，此时受伤加上失忆，让墨忱本能地依赖着眼前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就是她自己。
她心里乱糟糟的。
恨意还在，警惕也没完全放下，但面对这样一个茫然无助，甚至向她道谢的“陌生人”，那沉重的恨意，似乎暂时找不到着力点。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阿鸢，不记得墨恒，不记得皇宫，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仇恨。
甚至不记得他自己是谁。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姜音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抱着膝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虚弱地躺着，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但最终只剩下茫然。
“阿音姑娘…”
他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名字好像有点熟悉？我们认识吗？”
就见他顿了一下，努力的在脑海中捕捉着闪过的模糊碎片。
“熟悉？”
姜音的心猛地一跳！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难道是他记起了什么？她瞬间绷紧了神经，眼神也警惕地看向他。
墨忱却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苦又挫败的表情。
“想不起来了，头好痛。一想就痛。”
他放弃了回忆，眼神重新变得迷茫。
姜音悄悄松了口气，但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不能大意！万一他是装的，万一他在试探呢？
她看着墨忱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心中那点刚松动的警惕，又紧紧地缠绕上来。
墨忱的失忆究竟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喘息之机，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的开始？
她该拿这个“空白”的墨忱怎么办？
山洞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洞外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各自沉重的呼吸声。
墨忱的那句“熟悉”，虽然带着一股子茫然，但却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姜音的脑子里，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他。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眼睛空洞得看不到底。她想从上面找出一点点破绽，一点点装出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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