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还能回来吗
“怎么了，又是土匪？”
“土匪算个屁！我前阵子从凉城路过，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别卖关子了！”
“一个姓姜的。那气派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种人！”男人比划了一下。
“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身边跟了好几个汉子，那眼神，都跟刀子似的！肯定是练家子！好像是在捣鼓什么药材生意？对！就是药材！就在城里最大的‘回春堂’落脚。啧啧，那场面……”
“姓姜的药材商？这有啥好说的。”同桌的人好像没什么兴趣。
“你懂个屁！”大嗓门不乐意了。
“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没有？肯定是哪个倒了霉的贵人！说不定……”
凉城，姓姜，药材商！
是舅舅没错了！
这几个字一个接一个地烙在姜音的脑子里。
此时她的血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耳朵里也开始嗡嗡地响，手里的茶碗因为激动抖得厉害，差点就将茶碗摔了。
是他！一定是舅舅！
巨大的欢喜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都吞了！心脏在胸口里咚咚咚地打鼓，撞得骨头都疼了。
舅舅真的还活着，他竟然在凉城！
她终于有指望了！
冷静！
另一个声音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太巧了，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让她听见了？
墨恒那张笑里藏刀的脸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一股寒气顺着后背就爬了上来。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她逼着自己稳住，端起茶碗假装喝水，眼睛的余光却死死地锁着邻桌那个大嗓门。
那人还在吹嘘着，唾沫星子乱飞。
看他那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
可万一呢？
万一这就是墨恒撒下的网，就等着她一头撞进去呢？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跟疯长的野草怎么都压不住了。
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念想，她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
巨大的希望和冰冷的怀疑在她脑子里打架，要把她撕成两半。她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掌心，指甲陷进肉里，那点尖锐的疼才让她勉强没失态。
一口灌下碗里剩下的冷茶，把两个铜板往桌上一拍，姜音起身就走。
脚步飞快。
直到推开那扇破门的时候，姜音的心还在狂跳，脸也因为激动和紧张有点发烫。
墨忱正坐在门槛上，拿着个小木棍，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地上爬过的蚂蚁。
听到门响，他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那股子高兴劲儿，一点都不遮掩。
“阿音姑娘，你回来了！”
他那样子，就跟等着主人回家的大狗。
姜音没空理他，几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还带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收拾东西，我得马上走！”
墨忱愣住了，眼神里全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
“走？去哪儿？”
“凉城！”
姜音说得斩钉截铁，眼睛里像是烧着火。
“我打听到我舅舅的消息了，他可能在凉城。我得立刻过去！”
墨忱脸上的茫然瞬间就没了，他撑着门框，挣扎着想站起来。
“真的？太好了！阿音姑娘，我跟你一起去。我保护你！”
他眼神里的高兴和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样子，让姜音心里那点怀疑又冒了出来。
她看着他胸前那条还缠着厚绷带的胳膊，眉头一下就拧紧了。
“你？”
她的语气里全是怀疑，还有压不住的烦躁。
“就你这样？去了是给我添乱还是当累赘？路上要是碰上追兵……”
“我能行！”
墨忱急得直接打断了她，好像为了证明自己，他猛地用那只好手，去抓旁边的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就几件破衣服，不算重。
他单手一提，脸都憋红了，身子晃了一下才站稳。
“你看，我能拿东西。我能走，不会拖后腿的！”
他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姜音，那眼神里带着点卑微的请求。
“阿音姑娘，带上我吧。我能帮你看看路，能放哨。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怕……”
最后那个“怕”字，他说得又轻又小，还带着点可怜的颤音。
那眼神，活像一只快被扔掉的小狗。
姜音看着他因为用力还在微微发抖的手，眼睛里那份全然的依赖和藏不住的害怕明晃晃的显露出来，她心里那堵墙又被撞了一下。
但带着他，确实是个大麻烦。
可一想到荒山野岭的，还有可能出现的追兵，自己一个女人上路确实不太安全。
墨忱好歹是个男人，就算只剩一条胳膊也比自己一个人强。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尖叫：“危险，他是墨忱！”
另一个声音冷硬地回答：“多个人挡刀也好。他现在傻乎乎的正好能使唤。”
最后，还是想找到舅舅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舅舅再说！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别杵着了！赶紧收拾！路上要是敢拖后腿，我立刻把你扔半道上！”
墨忱的脸一下子亮了，得了令后，他立刻转过身。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干粮塞进包袱，又把那几件破烂衣服胡乱团了团，也往里塞。
动作因为单手操作而显得笨拙，可速度却一点不慢。
姜音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堵得慌。
这个男人真的就这么傻了？还是在装？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带着一个随时可能暴露身份的人上路，简直是疯了。
可不带他，自己一个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也转身收拾起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
目光扫过这个破院子，那口早就裂了缝的破水缸。还有墙角那堆柴火，被墨忱用一只手劈得长长短短，歪七扭八。
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酸酸的，又有点空。
她立刻把这点情绪压了下去。
“走吧。”
她拉开门，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墨忱已经背好了那个小小的包袱，立马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他脚下顿了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院。
“阿音，我们还能回来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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