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回归
火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他下巴上长满了胡茬，脸色苍白，嘴唇干得裂开了口子。那双眼睛里，全是吓人的红血丝。
可他的眼神却很亮，还带着一点担心。那目光穿过跳动的火光，直直地看向姜音。
就见他的影子随着火光晃动，最后把蜷缩在角落的自己一整个罩住了。他走到面前，停下。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光，让姜音又回到了阴影里。
一只手伸了过来，猛地捏住了她冰冷的下巴！
那只手很粗糙，上面沾着已经发黑的血和灰尘。
力气很大，捏得她下巴骨头生疼。她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他的手指又冷又硬。目光在她苍白肮脏的脸上扫来扫去，看过她干裂的嘴唇，最后停在她空洞的眼睛上。
他的眼神里翻滚着太多东西，有暴躁，有审视，还有一种差点就失去的后怕？
他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他……在乎她？
空气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他沉重又压抑的喘息声。
“姜音，跟朕回去。”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嘶哑又虚弱，这个声音钻进姜音的耳朵里后一下子就刺穿了她麻木的外壳。此时她才有了更加真切的真实感。
真的是墨忱，他竟然恢复记忆了，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一股冰冷的具意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麻木和恐惧！
回去？
回哪儿去？回那座比冷宫更可怕的黄金笼子？回到他身边，继续当那个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玩意儿？
“不……”
姜音的嘴唇抖着，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个字。
她猛地扭头想挣开他的手，眼睛里全是抗拒。墨忱的手指却收得更紧，根本就挣脱不开。
因为自己的反抗，墨忱眼睛里的红色更深了，捏着自己下巴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些。
姜音疼得闷哼了一声，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由不得你！”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股被惹怒的暴戾。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是右相王衍之的声音，又激动又恭敬。
“逆贼墨恒与其党羽国师，已趁乱逃脱！陈将军正率御林军精锐全力追捕！宫门各处要道已封锁，谅他们插翅难飞！”
墨忱捏着姜音下巴的手，顿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的王衍之，眼睛里暴躁的红色，瞬间变成了更冷的杀气。
“跑了？”
“给朕追！”
“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杂碎给朕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老臣遵旨！”
王衍之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快意，还有点发抖，领了命令就匆匆走了。就见墨忱的目光又落回到姜音的脸上，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墨恒逃跑了，还带着国师……
原来国师是墨恒的人。
姜音思绪翻涌，此时她被迫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下巴的疼痛冲垮了她最后强撑的力气。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捏着，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
……
国师的手死死抓着墨恒的胳膊，他就这么被拖着，在黑漆漆的宫巷里不要命地奔逃。
身后追兵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清楚！
“站住！逆贼别跑！”
“陛下有令！格杀勿论！”
“别让他们跑了！在那边！”
这些声音一句句敲在墨恒的脑子里，他快要疯了。一种冰冷的恐惧感死死抓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完了！全完了！他的皇位，他马上就能得到的一切，全被墨忱那个断了胳膊的杂种给毁了！
“这边！”
国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严肃又冰冷，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反抗的阴森。那只手猛地一用力，把他拽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巷子，里面堆满了破烂和干树叶。
他们刚拐进去！
“嗖——！”
一支弩箭擦着空气飞过来，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狠狠地扎在墨恒脚边不到半尺远的地上！
“噗！”
地上的石子和土被炸开溅了他一腿！
“啊！”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墨恒被吓得魂都快没了，脚下一个没注意，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前摔过去！
他那原本的温润摸样彻底被恐惧代替。
“废物！”
国师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往上一提，硬是把他拽住了，没让他摔倒。那一下力气太大，墨恒的肩膀疼得钻心。
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到了巷子口，火把的光把巷口照得通亮，人影晃来晃去。
“在死胡同里，快，围住他们！”
“放箭，快放箭！”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墨恒的心彻底凉了。绝望漫过了全身。
这条巷子堆满了垃圾，尽头是一堵又高又冷的宫墙，根本没路了！他下意识地去看国师，这个人现下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只见国师猛地把他往旁边一堆发霉的破灯笼和烂木头后面一推！
“躲好！”
国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急。
墨恒被推得一个不稳，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上，一阵疼痛从后背传来。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缩在那堆发臭的破烂后面，死死盯着国师宽大的黑色背影。
现在，这个背影是他和外面那些要他命的追兵之间唯一的屏障。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巷子中间，火把的光把国师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又大又扭曲。
“国师大人，投降吧！”
一个带头的小官喊道，声音里有点怕，毕竟国师这人身份不一般，手段也邪门。
“交出逆贼墨恒，陛下也许能饶你一命！”
国师背对着那些追兵和明晃晃的刀，黑色的斗篷一动不动，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国师动了。他没回话，宽大的袍子下面却突然掀起一股冷风。
更让墨恒吓破胆的是国师那只没有什么血色的手，猛地从袖子里伸了出来！五指张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可目标不是前面的追兵，而是直直地抓向躲在杂物后面的墨恒的脖子！
又快又狠！就是要一招弄死他？
“你……？！”
墨恒的瞳孔一下子缩成了针尖！所有的害怕全出现在了脸上。
喉咙被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干净的手在眼前越来越大，指尖上泛着一种死灰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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