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盘算
“芜蘅院？”
临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府上有个芜蘅院，里头住着萧允卿娶了好几年的妾室。
“就是芜蘅院啊，定不会是大夫人，难道是二夫人？”
看着临风这心慌的样子，霓裳露出几分急躁，每次他下意识撒谎便是这副德性，随行这么些日子，霓裳已瞧出端倪。
临风原还想着如何解释，这会儿见霓裳提到二夫人，连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错，是二夫人。她心地善良又懂些医理，知道这京都的蚊虫咬人厉害，便做了药粉锦囊来驱蚊虫。”
以前萧允卿在京都时，林婉仪便时常做这些事，这会儿听到姜柔提起芜蘅院里住着的女子，猜想应当是昨日她派人送了驱蚊虫的锦囊过来。
“那明日我得再去芜蘅院一趟，好好谢谢二夫人才好。”
姜柔低下头喝汤水，临风悄悄偷看她一眼，并看不清她面容，故而并不知她信未信。
不过能拖一日是一日，他只盼着明日萧允卿便能回到定北侯府上，这样他好能脱身。
“行了，你下去吧。”
见没临风的事，霓裳赶他离开。
临风点点头，脚底抹油般跑了，一刻也未多待。
“小姐，他说的话可不能信。”
霓裳边帮着姜柔布菜边提醒道。
“看来这一路上你已将临风给摸透了。”
姜柔这话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调侃，倒是令霓裳脸色涨红起来，解释道：“奴婢是觉得他嘴里吐不出象牙，回来的路上便怪怪的，不知在隐瞒些什么。”
从沧州来京都的一路上，临风做的事霓裳都看在眼里，他虽在尽心尽力护着姜柔，但有时候行事鬼鬼祟祟的，不得不让人起疑心。
“他刚刚说今日一早我本该到上院去请安的，那明日我们到上院去走一趟不就真相大白了？”
临风心里那点小九九自然瞒不过姜柔的眼睛，想到昨日魏氏待自己的态度，姜柔便能想到今日一早在上院自己会被她们如何议论。
虽然这到这定北侯府来得不明不白的，可萧允卿既将她送来，日后少不得要与那些女人打交道，她断不可让人小瞧了去。
“可侯爷没回来，咱们在这府上孤立无援。”
这里并非玉都，霓裳生怕她吃亏。
“若是惹急了她们，她们将我赶出侯府去，岂不正好遂了我的愿？”
无论何种结果，姜柔都不吃亏。
霓裳一下反应过来，满脸堆笑道：“小姐英明。”
姜柔勾勾唇，低头喝光碗中鸡汤。
玉都。
替赵无极办完差事后，裴衍总算能安心回到裴家，原以为回到家中能好好歇歇松口气，不想回来便听到个令他晴天霹雳的消息。
郑氏告诉他姜媚儿将郑欣然从金禧阁上推下阁楼，流掉了她腹中的骨肉。
裴衍震愕至极，连忙赶到金禧阁去探望郑欣然，看看她现下的身体状况。
郑欣然在榻上躺了几日，姜媚儿便在金禧阁外跪了几日。
裴衍过来时，见到石阶下跪着的身影，眼中闪过丝嫌恶，径直从姜媚儿身旁走过，连问也未过问一声。
彼时的姜媚儿被折磨得不成样，她早已跪不住，身子斜斜歪着，双膝又红又肿，尖利的石子将她衣裙划破，连带双膝都被磨破皮渗出血水来。
好在还有杏雨伺候在她身边，每日悄悄给她送吃的才让她捱到今日。
见眼帘好似走过一双熟悉的锦靴，姜媚儿迷离的眼神一下怔住，正想将那人叫住，他却已迫不及待迈上阁楼去见郑欣然，全然不顾跪了好几日的她。
姜媚儿双唇发颤，嘴里轻声叫出声：“裴哥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然儿——”
裴衍三步化作两步，人还未出现在郑欣然面前便先闻其声。
“表哥，是表哥回来了...”
正喝着药的郑欣然眼睛亮起来，唇边漾开明媚笑意。
茉儿赶忙从床榻边上起身，让出位子来给裴衍坐下。
“表哥——”
见到朝自己奔来的裴衍，郑欣然高兴得眼圈通红。
“我回来了，回来替你做主了！”
裴衍对郑氏的话深信不疑，只以为只要是她说的便是事情的真相。
郑欣然扑到他怀里，眼泪扑簌簌落到他衣衫上，好似要将这几日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是然儿不好，明明知道姐姐嫉妒，就该将怀孕的事藏好才是，也不会让她有伤害咱们孩子的机会。”
郑欣然言语间皆是对这个孩子的不舍，更是令裴衍悲痛不已。
“我听母亲说她都不知晓你怀了身孕，姜媚儿又怎会得知？”
裴衍的话语中俨然丢失了对姜媚儿的情分，全无一点怜惜。
“自你出去办差后，姐姐每日在芙蓉苑里吃斋念佛替你祈福，我想着她整日闷在屋中，便邀请她到金禧阁上一道赏荷，不想茉儿给我端来一碗酸梅汤，说热天酷暑喝酸梅汤能解渴。”
“姐姐见到酸梅汤猜测我腹中怀了表哥的骨肉，逼迫我说出实话，我只好认下...”
郑欣然边说边忍声哭泣，委屈的样子令裴衍十分怜惜。
“我原以为她心中尚存有几分良知在，不想竟恶毒到如此地步——”
想到郑欣然方才说的姜媚儿吃斋念佛替自己祈福，裴衍冷哼道：“还吃斋念佛，我看是拿去喂狗去了——”
“表哥莫要生气，你刚回来理应好好歇歇，姑母已经罚了她在外边跪着，算起来也跪了有三日了。”
郑欣然故意透露姜媚儿下跪的时长，想看看裴衍是何反应。
“让她跪久些，否则不知悔改——”
裴衍狠声怒骂，将音量提高到甚至想让楼下的姜媚儿听到。
见裴衍没提到‘休妻’的事，郑欣然的眼泪又掉落下来，可怜巴巴道：“可是她再怎么跪，咱们的孩子都回不来了...”
“若再有下次，然儿实在是怕...”
她心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裴衍将姜媚儿给休掉。
“有我在，不必害怕...”
裴衍将人搂得更紧些，轻抚她颤抖的双肩。
“表哥今晚在这陪着然儿罢，然儿这几日皆是被梦魇吓醒的，有表哥陪着定然能好些。”
眼见裴衍闭口不提‘休妻’的事，郑欣然唯有改变策略。
还有郑氏在一旁拱火，她就不信休不掉姜媚儿。
“你放心，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
再安抚她几声后，裴衍从茉儿手中接过药碗，悉心给她喂下药汤。
在榻边坐着等到她入睡，裴衍方从榻上起身。
跪得意识涣散的姜媚儿听到前面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抬起头，见到真是裴衍，憔悴惨白的面容露出哂笑，似庆幸又似不幸道：“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媚儿等你等得好苦...”
她刚朝他伸出手，身子便不可自抑往前倾倒，她身上的力气已支撑不住她的身体。
裴衍面无表情来到她面前，冷冷盯着趴在地上的人，往日娇艳欲滴的姜媚儿，此刻宛若被人丢弃的弃妇，又憔悴又邋遢，落在裴衍眼中只换来几分嫌恶。
“你对然儿做出此等恶毒之事，独独让你罚跪真是便宜你了——”
裴衍非但不怜惜，反而对着她唾骂起来。
姜媚儿虽神志不清，但还听得清裴衍在说些什么，听到他冷言冷语的话，姜媚儿急忙替自己解释：“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滚下阁楼诬陷于我。”
“裴哥哥，你信我，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她已经疲累得连哭声都是干涩的，没有一点儿生气。
听到她解释的裴衍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骂她骂得更凶：“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为了将我抢到手你都对姜柔做了些什么？”
“如今你又变本加厉用到然儿身上，简直是个蛇蝎毒妇——”
“日后这金禧阁不许你再踏入一步——”
话落，高平上前来将姜媚儿从地上拖拽回芙蓉苑。
“裴哥哥，裴哥哥...”
她气息微弱，任由她如何恳求裴衍也未多看她一眼。
还未回到芙蓉苑，姜媚儿已因体力透支而晕倒在半道。
好在有杏雨伺候在姜媚儿身边，她不敢去请太夫，只好翻箱倒柜找出以前的药煎给姜媚儿喝下，并处理她双膝上的伤口。
裴衍来到郑氏面前，说了将姜媚儿关回芙蓉苑，并不许她再出现在金禧阁的事。
“她害掉的是你的骨肉，难道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郑氏明显对裴衍处置姜媚儿的结果不甚满意。
“母亲的意思是要我休了她？”
裴衍看出她的心思。
“她残害裴家子嗣，已犯了七出之条，合该将她休了扶然儿为正妻——”
眼下郑氏一门心思想休掉姜媚儿，好让郑欣然能安心为裴家诞下子嗣，替裴衍开枝散叶。
“母亲难道忘了，姜家还有姜宁这个女儿在后宫当贵妃，如今孝仁太后倒台，后宫中可没有比她更受宠的人了，儿子猜想她定会是后宫权势最高的妃子，这姜媚儿咱们可休不得。”
刚从赵无极那儿将功赎罪的裴衍此刻如同惊弓之鸟，什么都得为裴家盘算清楚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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