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打翻
孟氏比魏氏要聪明，知晓林婉仪已不是往日在她们面前唯唯诺诺装柔弱的林婉仪，如今她头上顶着定北侯夫人的头衔，更是不必与她正面起冲突。
“今日我是来同婆母敬茶的，大嫂嫂若是肯敬重我，日后我一样可以给大嫂嫂敬茶，可若是大嫂嫂心里不服气，就莫要怪婉仪不给大嫂嫂好脸色了。”
林婉仪唇角虽含笑，却仿佛淬了毒似的，令魏氏不敢再轻言挑衅。
“依我看呀，婉仪妹妹当这个三弟妹比那姜柔当要好。”
“你们想呀，姜柔乃是后梁人，跟咱们这一屋子的燕楚人必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更何况今日咱们也瞧清楚了，她与三弟并非是一条心的，就算名正言顺成了定北侯夫人，日后也定会与三弟走散，到那时还不定满京都的勋贵怎么嘲笑咱们呢。”
孟氏出言缓和屋内气氛，想哄得林婉仪高兴些，日后她在府上也好行事。
“老二媳妇说得不错，婉仪跟咱们相处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总归是要比那姜柔要好。”
即便是看出林婉仪心性比起先前要强，萧母还是对她极为满意，她原就属意她当这个定北侯夫人，如今弄巧成拙也算是圆了她的愿想。
魏氏不禁白了萧母和孟氏一眼，暗道：“什么知根知底？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指不定日后怎么厉害呢？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哭？！”
“大嫂嫂可还有话要说？索性今日一次说个清楚。”
见魏氏满脸不服气，林婉仪便知道她心中尚有怨言，慢悠悠放下手中茶盏盯向她。
“三弟妹别那我开涮，我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大嫂哪里还敢说什么。”
魏氏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手中团扇，眼神并未看她，只阴阳怪气回话。
“今日咱们既将话说开，一家子应当同心协力将家宅料理好，日后就别再逞口舌之快了。”
林婉仪也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只将自己心里头要说的话都说尽，省得让她们抓住把柄。
有萧母和孟氏在中间打圆场，俩人也并未再斗嘴，几人各怀心事的说了没一会儿话便各自离去，谁也没提起姜柔的去向。
下了早朝后，萧允卿去到陆柯丞府上，他身上的伤未痊愈，燕楚帝命他这段日子在府上养伤，等伤养好后再去上朝。
临风查到林婉仪身边的丫鬟抱琴与云卫见过面，萧允卿料想姜柔逃出定北侯府必定有陆柯丞在背后相帮，不然不会如此顺利。
陆柯丞披着外袍坐在榻上，听着外边传来云卫阻拦萧允卿的声音，不一会儿，便见萧允卿出现在自己眼前，他面上仍旧带着余怒，显然被姜柔逃婚的事气得不轻。
“定北侯这是问罪来了？”
陆柯丞指间捻着一枚黑子，正在独自对弈，对萧允卿的出现并不慌张。
“姜柔去哪儿了？”
萧允卿没有她的消息，拿捏不准她会逃往何处。
“本王只知她出了京都城，至于去了哪儿，本王便不清楚了。”
陆柯丞只保证姜柔安然无恙离开京都城，出了城后便由她自个做主。
“本王劝你还是别找了，她既然不想待在你身边又何必强求？”
指间黑子落到棋盘上，陆柯丞若有似无般奉劝他。
转过身的萧允卿突然顿下脚步，哼笑问：“当初瑶儿的丫鬟是不是同你说我与她早已私定终身？”
原本风轻云淡的陆柯丞倏忽看向他，眼里的动容尤为明显，质问他：“你如何得知？”
此事从萧允卿嘴里说出口变得尤为蹊跷。
“因为她对我也是这么说的。”
说完，背对着他的萧允卿抬步走出屋子。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慌乱之际，陆柯丞不小心打翻棋盘，上面的黑子白子齐齐落地，在地上混成一团。
云卫急忙从外边走进来，替他捡起地上散落的棋子。
“去，将人拦下来，去啊——”
陆柯丞推搡云卫，不让他再管什么棋盘，只想着去将萧允卿拦下来问个清楚才肯罢休。
“是...”
云卫这才放下手中棋子，跑去外边追萧允卿。
半盏茶后，却见他耷拉着脸从外头走回来。
“没追到人？”
陆柯丞抬起头，矜贵面庞之上透满迫切。
“定北侯说大人若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以到文远將軍府上去问文远將軍。”
云卫转达萧允卿吩咐他的话。
“文远將軍？”
自从霍书瑶去世后，陆柯丞便不敢再到文远將軍府去，生怕自己触景生情。
云卫点点头，确信自己没有传错话。
“去备马车——”
陆柯丞一刻也等不及，想立刻出现在文远將軍府。
“好——”
云卫马不停蹄退下去给他备马车。
前往文远將軍府的路上，陆柯丞整个人忐忑不安，既害怕知道真相又不甘心，生怕这么多年对霍书瑶的情意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
“大人，到了。”
终于在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到文远將軍府门前。
好些年没来这儿，车帘布掀起时，陆柯丞只觉得整座府邸都破败许多，以前文远將軍的弟子布满朝廷，如今却门可罗雀，变得萧条不少。
“小心。”
云卫小心翼翼将他从轿内扶下车。
“上去敲门罢。”
府门口紧闭着，陆柯丞支使云卫先上前敲门。
云卫松开他，步上石阶敲打府门。
过了好一会儿，府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
“摄政王？”
那小厮急忙打开府门，恭迎陆柯丞入内，随即进府去通禀文远將軍。
“你说谁来了？”
文远將軍年事已高，听闻守门小厮的话苍老双目流露出动容，不敢相信是陆柯丞过来了。
当年霍书瑶出事后，他就没再来过文远將軍府。
“是真的，是摄政王来了。”
守门小厮在他面前解释。
文远將軍张张嘴，正惊诧之时，忽见陆柯丞出现在回廊之上，正朝自己走来。
“將軍——”
陆柯丞上前朝他行礼，心口此起彼伏。
“快，快起来...”
文远將軍颤颤巍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年轻时他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到老了身上一身伤，令他消瘦不少。
“將軍这些年过得可好？”
如今这偌大的府邸，唯有他一个人住着，可想而知平日有多寂寥。
“还好，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勉强活着，是无法为燕楚效力了。”
文远將軍自嘲出声，那张被风霜雕刻过的面庞依旧透着当年的威慑力。
“您在弟子心目中是最为能干的，无人可与您匹敌。”
陆柯丞眼睛红了红，他不敢来便是怕在文远將軍面前落下泪，当年若非是他和萧允卿，霍书瑶也不会死在闺房中。
文远將軍摇摇头，末了想到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开口问：“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柯丞低下头，咬咬牙后，这才敢将萧允卿跟他说的话告知文远將軍，他想知道萧允卿口中所言的真相。
“看来萧允卿已然知晓当年发生的事。”
文远將軍脸上的嘲弄更浓，眼中露出落寞之色，不知是想起了霍书瑶还是这些年过得太艰难。
“到底怎么回事，求您告诉弟子。”
陆柯丞就差双膝跪下求他。
“当年陛下为培养燕楚杰出的武将，命我在你们二人之间抉择一人前往漠北带兵攻打后梁。可我知道你们都对瑶儿情有独钟，选谁去漠北都不合适。”
“为了瑶儿后半生的幸福，我无奈只得出此下策，想看看你们谁会为了瑶儿去拼命，不想最后却换来令我后悔终生的结果。”
文远將軍哽咽着将当年的事告诉陆柯丞，随即嗤笑道：“说到底，瑶儿是被我这个父亲给害死的，与你们无关。”
若非是他吩咐霍书瑶身边的丫鬟去同萧允卿和陆柯丞说那些话，也不会造成今日的下场。
“这么说，瑶儿最爱的还是萧允卿，而萧允卿为了弥补罪孽最后选择了去漠北行兵打仗？”
陆柯丞脸色大变，只觉讽刺不已，当初应该厮守终生的两个人，如今一个被埋在九泉之下，而一个最终还是去了漠北。
“他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即便是后来知道他在后梁纳了个与瑶儿相貌相似的妾室，我亦是不怨他，他欠瑶儿的早就还清了，只剩我这个当父亲的还未还清罪孽。”
文远將軍懊悔不已，若非是陆柯丞上门来问，这个秘密只怕他会永远长埋心间。
陆柯丞心绪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感，只觉此刻的自己同文远將軍一般寂寥，他叮嘱文远將軍好好保重身子，随即起身从文远將軍府离开。
回到轿辇内，陆柯丞久久缓不过神色，霍书瑶的音容相貌仿佛还漂浮在眼前，可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云卫命车夫抓紧赶轿回府，生怕陆柯丞出事。
回到府上，陆柯丞命云卫去找萧允卿，将事关姜柔的事悉数告诉他。
云卫愣了愣，很快应承下来。
好在他到定北侯府时萧允卿尚在，云卫按陆柯丞吩咐的将姜柔逃离京都城的事均告知萧允卿。
萧允卿面上并未起太多波澜，在听完云卫的话后动身入宫。
燕楚帝从宫里派了人过来，命萧允卿即刻入宫一趟，说是有要事要同他商量。
暮色降临后，萧允卿的马车来到宫门外。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宫道两侧点着昏暗的宫灯，照得青石板路泛着幽幽的光。
有小太监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身影被拉得老长。
萧允卿预感到大事不妙，今夜宫中的巡逻禁军异常密集，几乎每过百步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经过。
到了御书房外，杨忠当即领着萧允卿入内面见刘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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