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风雨欲来
回到定北侯府上，萧允卿得知姜柔醒来的消息立刻到涟漪院中探望，此刻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如姜柔能醒来重要。
宫中的事虽棘手，可若是刘弗陵执迷不悟，他亦是不会誓死追随在他身边。
萧允卿心中更看重的是燕楚的安定，而非效忠于一个困在儿女情长中的帝王。
“侯爷回来了。”
见到萧允卿从外头走进来，霓裳赶忙朝他行礼。
彼时姜柔刚用完午膳，她生下岁岁后便没好好用过膳，不过她身子不适，方才也不过是将就着用了一些，并未吃多少，桌上还摆着不少菜肴。
“怎么就吃这么点？”
褪去身上的斗篷，萧允卿目光落到饭桌上，看到上边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便知晓姜柔并未吃几口。
“我刚醒来，还吃不了太多。”
姜柔的神色尤蒙着疲惫，也就是看着身边的岁岁才露出欣慰笑意。
“那我让后厨时常备着，你若是饿了便同他们说一声，这样对你恢复身子能好些。”
那天夜里姜柔为了将孩子生下受了多少罪萧允卿全看在眼里，她失血过多，这段时日理应好好补补，莫不要留下后遗症才好。
“多谢侯爷记挂。”
姜柔语气有几分生疏。
萧允卿听在耳里，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来到她面前，同她一般逗着襁褓中的岁岁。
小人儿长得香甜软糯，眉眼间与姜柔十分相像，并未瞧出有一丝一毫秦裕林的影子。
萧允卿没有提孩子长得像谁的事，他猜测姜柔此前说的大约是气话，不过是不想让他将她留在身边罢了。
享受着此刻屋内的温馨，萧允卿真希望能一直停留在此刻。
“侯爷，该回去用膳了。”
萧允卿一大早便入宫，在宫里待了半日才出来，回来便直接到姜柔这儿来，连口饭都没吃。
临风怕他伤胃，故意走进屋内提醒。
回头扫了眼桌上剩下的饭菜，萧允卿回拒他：“不必了，本王在这儿吃便好。”
“好。”
临风等的便是他这句话，随即悄声退出去。
姜柔悄悄抬眸看他一眼，这才发觉几日未见，他变憔悴了不少，面庞瘦了一圈，眼下亦是一片乌青，想来是没休憩好。
“侯爷赶紧用膳吧。”
姜柔突然开口道。
“好。”
萧允卿逗着岁岁的手滞了滞，很快起身坐到饭桌边。
眼看着也到了午歇的时辰，姜柔小声哄着身边的岁岁，让她好好睡一觉。
屋内暖和如春，姜柔头上戴着绣芍药花纹的抹额，身上穿了件如意云纹衫，盯着岁岁的眼神柔和似水，温情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
盯了片刻，萧允卿才终于收回神色，端起碗筷用膳。
连着好几日未好好用膳，姜柔屋里这顿饭是他觉得近几日吃得最好的一顿。
“我给这屋里再添两个丫鬟吧。”
用完膳，萧允卿擦了擦嘴角后突然开口道。
“侯爷可是怕我们照顾岁岁忙不过来？”
姜柔愣了愣，猜测或许这是他的用意。
“你身子虚弱，虽说岁岁有两个奶娘带着，可到底是要时刻盯着的。”
“霓裳便在内室伺候你就成，外室的一干事宜由便让其他人做。”
萧允卿的意思是让霓裳寸步不离守着姜柔了。
“由侯爷安排便可。”
想到那天晚上在上院发生的事，姜柔答应下来。
或许萧允卿亦是发现了她落红十分蹊跷，心里不放心是以决定给她多派两个丫鬟。
“一会儿本王便让临风带过来。”
眼看岁岁的眼皮慢慢合上，萧允卿也不好再待在屋内叨扰，很快抬步离开。
午后，临风带着两个小丫鬟来到涟漪院。
一个名唤红袖，一个名唤添香，皆是以前就伺候在萧允卿身边的。
“大嫂嫂，你可听说了，昨日三弟将身边两个常使唤的丫鬟都派到了涟漪院里，日后就负责外院的活呢。”
隔日一早，走去上院请安的路上，孟氏同魏氏边走边嚼舌根。
“如何会没听说？”
“不过那姜柔的命也不算十足十的好，你得庆幸还好她生下的是个姐儿，若是个哥儿，你们家的项儿便没戏了。”
魏氏还不忘拉踩她一把。
“不管她生下的是哥儿姐儿，我家项儿本就是这侯府上的长孙，这个萧家可不能不认。”
孟氏仗着有项儿傍身，说话的底气都足许多。
魏氏哼笑：“长孙有什么用？又不是嫡出的。”
听得此话的孟氏顿时冷下脸，不甘示弱道：“既然如此，那大嫂嫂便生一个罢，只要大嫂嫂能生下来，那便是嫡出的。”
“你敢忤逆尊长？！”
魏氏嫁入萧家多年并未生下过一儿半女，萧允峰早就动了纳妾的心思，若非是每次一动魏氏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萧允峰身边只怕都添了三四位小妾了，生下的孩子只怕也能满院跑了。
“两位嫂嫂别吵，莫要伤了和气。”
林婉仪听到俩人骂急眼的声音，连忙跑上前安抚俩人，生怕她们又吵到上院，叫萧母见到了心烦。
“到底还是婉仪妹妹识大体啊，每次都有你在和稀泥！”
见林婉仪相劝，魏氏非但不感激，反而对她冷言相讥。
“大嫂嫂要吵便回你院子吵去，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上院了，难道大嫂嫂要让婆母操心你们这芝麻大小的事么？”
当了定北侯府夫人后，林婉仪不再惯着魏氏的脾气，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来压制她。
“你有种！”
知晓自己如今的位分不如她，魏氏倒也算聪明，没和她胡搅蛮缠下去。
见魏氏快步往前走，孟氏扬了扬眉眼，这才跟上去。
林婉仪走在后边，想到方才俩人的对话，不由沉了沉眸。
有了红袖和添香的照料，姜柔确实轻松许多，她们俩人都是府上的老人儿，谁也不敢为难她们，就连送入屋内的衣裳首饰，还有送入口中的膳食她们都检查得清清楚楚才放进屋。
如此姜柔便瞧得真切，萧允卿定是担忧同守岁夜一般的事发生，这才将她们派到涟漪院供姜柔使唤。
好在在俩人的盯看下，几日下来涟漪院一切无虞。
有她们照顾在姜柔身边，萧允卿外出办事也能安心许多。
这天夜里，他来到陆柯丞府上。
自上回和刘弗陵在御书房里起了争执后，萧允卿未再进过宫，都是陆柯丞在他身边劝着。
“如今陛下不肯下葬令妃的尸身，亦是不肯还朱家一个公道。”
陆柯丞日日进宫磨刘弗陵，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来不及了，朱瀚朝已经动身来京都了。”
今日萧允卿一收到密令，便来陆柯丞这儿想要商量下一步计策。
“他这是要逼宫不成？！”
虽明白迟早会走到这一日，真听到朱瀚朝举兵前来京都的消息，陆柯丞仍是不可置信。
“若是陛下不肯将此事公开，本王瞧他有这个打算。”
萧允卿眸色深深，已经预料到燕楚将有一场狂风暴雨来袭。
“咱们不能干等着陛下妥协，得想好对策对付朱瀚朝，他这是谋反啊——”
陆柯丞面色焦急，身子已然坐不住。
“这燕楚江山本就是刘家从朱家手上抢夺来的，何来谋反之说？”
萧允卿知晓陆柯丞的身上亦是流着皇家血脉，若是让他亲眼看着朱家将皇位抢夺回去，对他来说只怕是一桩噩梦。
俩人虽都是朝中重臣，心里衡量的东西却是不一样。
萧允卿没有私心，陆柯丞却不可能没有。
“那你想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陆柯丞盯看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听萧允卿的语气，怕是不会全心全意站在刘弗陵这边了。
“风雨欲来，咱们该做出决策了。”
萧允卿冷冷盯他，冷峻眼眸间似有惊涛骇浪在翻腾，显然他已经有了决策。
“你想顺从朱瀚朝，放任他来抢夺燕楚江山？！”
他眼中流露出的欲望被陆柯丞窥得一清二楚。
“难道这样优柔寡断，心中只知道牵挂女儿私情的帝王，咱们还要效忠么？”
萧允卿眼中欲望不减，冷勾勾盯看陆柯丞，想看看他是何想法。
“萧允卿，你这是谋逆——”
“是要被杀头的——”
陆柯丞气得脸色通红，脸颊上的肉跟着他身子在抖动。
“谋逆又如何？只要是为了燕楚好，本王便不怕留下个臭名昭著的名声。”
萧允卿语气平静，眼角好似噙着笑，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整个阴森森的，十分的瘆人。
“我不会让你得逞——”
陆柯丞攥紧双拳，他心中显然已有决断。
萧允卿知道说不动他，站起身来背对他，语气幽幽道：“那咱们便各为其主，今后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此，是要跟他分道扬镳了。
“各为其主便各为其主，到时候别怪本王心狠——”
想不到俩人因为霍书瑶的事刚把误会解开没多久，眼下因为刘家的事又闹成这样，曾经的惺惺相惜化为灰烬，陆柯丞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十分难受。
“明白。”
背对着他冷幽幽留下这两个字，萧允卿快步离开。
盯着眼前茫茫夜色，陆柯丞抬起头往夜空看，只见今夜乌云密布，并瞧不见一丝光亮。
“难道，天真要亡我燕楚不成...”
他嘴里颤颤巍巍道出声，后背已冒出冷汗。
从陆家策马回到定北侯府，萧允卿命临风去通禀各院收拾东西，要连夜离京。
他明白陆柯丞的脾性，他只会给他一夜的时间，明日便不会如今夜这般平静。
“是——”
临风点点头，连忙派人到各院去通禀。
府上其他人都还好，唯独姜柔刚生完孩子，身子尚未恢复又要动身逃亡，萧允卿只觉对不住她。
“发生什么事了？”
得知消息的姜柔一头雾水，不知萧允卿在搞什么。
“勤王要起事，我决定追随他。”
原来这段日子萧允卿除了进宫去劝解刘弗陵，暗中亦是在跟朱瀚朝通密信，他在给刘弗陵机会，只可惜谈了许久都谈不拢，萧允卿便知道不该再继续耗费精力。
“是南境那位勤王？”
姜柔想起在南境发生的事。
“不错，当年刘家密谋篡改朱家皇室的遗诏，将燕楚皇位偷到手上，如今被朱家知晓，当今帝王刘弗陵不愿还朱家清白，朱家决定起事。”
萧允卿边帮她收拾行李，边长话短说同她解释。
姜柔这才明白秦裕林为何要去南境，显然是赵无极早已知道这个秘密，故意派他到南境引出此事，好叫燕楚生内乱，这样后梁方有机会反击。
“那咱们要逃到哪儿去？”
姜柔满脸担忧看向熟睡在襁褓里的岁岁，只能祈祷他们能平安逃出京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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