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绝望
铠甲之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团由纯粹怨念构成的、扭曲的黑色能量体。
而此刻，这团能量体也正在飞速地变得暗淡、稀薄。
“不……不可能……”
阿特拉斯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消散的身体，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呓语。
他没有感受到“失败”的痛苦。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
是“消亡”。
是被时间遗忘，被宇宙抹去痕迹的、彻底的“无”。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抬起头，那两点即将熄灭的鬼火，死死地盯着林炎。
“没什么。”
林炎收回拳头，平静地说道。
“你渴望失败，是因为你的心中，还存有对‘胜利’的执念。”
“你只是想通过不断的失败，来证明‘胜利’的虚无。”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求胜’。”
林炎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了阿特拉斯存在的核心。
“而我，给你的不是失败。”
“是‘终结’。”
“我让你看到，在真正的‘熵’面前，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毫无意义。”
“它们，都会一同走向腐朽，走向消亡。”
“这……就是你想要的，最终的答案吗？”
阿特拉斯沉默了。
他那即将消散的能量体，停止了崩溃。
他头盔下那两点猩红的鬼火，在剧烈地闪烁、挣扎。
林炎的话，颠覆了他存在的根基。
他一直沉浸在“败者”的身份中，以品尝失败为乐，以收集怨念为食。
但他从未想过，“失败”之上，还有“终结”。
“没有……终结……”
许久，他才再次发出干涩的声音。
“就没有……新的开始……”
他那两点猩红的鬼火，竟然在最后熄灭的瞬间，迸发出了一丝明悟的光芒。
“我……明白了……”
“谢谢你……陌生的……求道者……”
“这份‘终结’，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特拉斯那庞大的怨念集合体，轰然解体。
但这一次，它没有化作飞灰，而是化作了亿万个纯净的、不带任何怨恨的灵魂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飘散向这片绝望的雾海。
而整座由兵器构成的岛屿，也在这股解脱的力量下，开始剧烈地颤抖、崩塌。
王座，碎裂了。
地面，沉陷了。
“不好！岛要沉了！”艾莉娅惊呼道。
就在这时，从那崩塌的王座之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如同心脏般的晶体，缓缓地，漂浮到了林炎的面前。
【叮！检测到高浓度‘败者的执念’本源！与宿主体内‘不屈意志’产生共鸣！】
【是否进行融合？】
那颗幽蓝色的晶体，静静地悬浮在林炎面前，如同这片黑色绝望之海中，唯一一颗凝固的眼泪。
它散发出的气息，与阿特拉斯那充满怨念的绝望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看透了胜负的虚妄之后，沉淀下来的、纯粹的“执念”。
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种“纵使万劫不复，亦不改初衷”的……偏执。
这股力量，阴冷，而又坚韧。
“这是……阿特拉斯留下的核心。”艾莉娅看着那颗晶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是否进行融合？】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林炎没有立刻选择是。
他能感觉到，这颗“败者的执念”核心，是一柄双刃剑。
它能极大地增强自己的意志力，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但同时，那股深入骨髓的“偏执”，也可能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的判断，让他变得固执，甚至……偏激。
“轰隆隆——”
脚下的兵器之岛，崩塌得越来越快。
大块大块的兵器残骸，如同陨石般，坠入下方的黑色雾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便被彻底吞噬。
他们所剩的立足之地，已经不足十米。
“林炎！”艾莉娅焦急地喊道。
林炎不再犹豫。
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想要在这该死的深渊里活下去，任何一丝能变强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融合！”
他心中默念。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颗幽蓝色的晶体。
晶体入手，瞬间化作一道冰冷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灵魂识海！
“呃！”
林炎发出一声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扔进了一座万年冰窟。
无数失败的画面，无数不甘的怒吼，无数临死前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
但这一次，林炎的心神，稳如磐石。
他刚刚才用“终结”的概念，击溃了阿特拉斯。
此刻，这些失败的残响，已经无法再动摇他分毫。
他主动敞开自己的灵魂漩涡，任由那股冰冷的执念洪流涌入。
漩涡的中心，那颗由艾莉娅圣光之力构成的温暖星云，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中和着执念中的阴冷与偏激。
而那颗围绕着漩涡运转的“毁灭之心”，则散发出赤红色的光辉，将执念中残余的“怨念”与“绝望”，焚烧殆尽。
最终，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钻石般坚硬的“不屈执念”，被林炎的灵魂漩涡，彻底研磨、吸收，化作了他自身意志力的一部分！
【融合成功！宿主精神力大幅度提升！】
【新特性：意志壁垒已激活！】
【意志壁垒：你的灵魂将构筑一道无形的壁垒，可大幅度豁免精神控制、幻术、以及意志动摇类负面效果。】
林炎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一紫一赤的异色瞳，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更加坚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穿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之前那种无孔不入的绝望气息，此刻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冰冷，却已经无法再撼动他的心神分毫。
“轰！”
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彻底崩塌。
三人一宠，再次坠向那无尽的黑色雾海。
但这一次，林炎没有丝毫慌乱。
“艾莉娅，莱姆，抓住我！”
他暴喝一声。
艾莉娅和莱姆立刻会意，一左一右，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和身体。
“意志壁垒——展开！”
林炎将自己刚刚获得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嗡——！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意志力构成的、半透明的屏障，以他们三人为中心，瞬间展开。
它不像圣域那样光明，也不像金元素那样坚固。
它就像一层薄薄的肥皂泡，看起来一触即溃。
然而，当他们坠入那翻滚的绝望雾海时。
那些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雾气，一接触到这层意志壁垒，竟然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
它们无法渗透！
绝望的法则，无法污染这片由“不屈执念”构筑的、绝对的自我领域！
“成功了！”艾莉娅惊喜地看着这一幕。
“咕叽！”莱姆也兴奋地挥舞着触手。
林炎操控着“意志壁垒”，如同一个深海潜水器，在这片绝望之海中，平稳地悬浮着。
他再次闭上眼睛，用自己那被强化过的精神力，去感知雾海中那些“愤怒”光点的流向。
这一次，他“看”得更远，也更清晰了。
他甚至能模糊地“听”到，那些不甘的灵魂，在雾海深处，发出的微弱嘶吼。
“还不够……还不够……”
“把你的绝望……都给我……”
“成为……我的养料……”
一个断断续续的、充满了贪婪与饥、渴的声音，从那个所有愤怒光点汇聚的中心，传递了过来。
林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了。
第八层的“绝望”，并非是无主的。
它有“核心”，甚至可能……有“意志”。
有一个未知的存在，正躲在这片雾海的背后，像一个贪婪的牧主，放牧着所有坠入此地的灵魂，以他们的“绝望”，作为自己的食粮！
阿特拉斯，只是它无数“养料”中的一个。
而他们，则是刚刚闯入这片牧场的新鲜食物。
“找到你了。”
林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操控着意志壁垒，如同深海中的一枚鱼雷，向着那个声音的源头，急速冲去。
穿过层层叠叠的黑色雾气，眼前的景象，终于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们来到了一片……“海底”。
这里没有雾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由黑色晶石构成的平原。
平原之上，寸草不生。
但在平原的中央，却生长着一棵……树。
一棵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扭曲的、干枯的黑色树根构成的……巨树。
那些树根，盘根错节，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笼罩的树冠。
树冠之上，没有一片叶子。
只挂着一颗颗“果实”。
那些“果实”，是一个个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结晶。
而每一个结晶的内部，都囚禁着一个灵魂。
那些灵魂，形态各异，有人类，有恶魔，有天使，甚至还有一些林炎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生物。
他们都保持着生前最绝望的那个姿态，脸上凝固着永恒的痛苦。
一股股精纯的、黑色的绝望能量，正从这些“果实”中，被源源不断地抽出，然后汇入到这棵巨树的树干之中。
而在那棵巨树的最顶端。
一个身影，正盘膝而坐。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赤着双脚，皮肤呈现出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
他有一头漆黑如墨的短发，和一双同样漆黑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眸。
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破旧的、掉了一只眼睛的布偶熊。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是这片天地、这棵巨树、这整个第八层深渊的……中心。
当林炎三人的意志壁垒，出现在这片平原上时。
那个小男孩，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林炎的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看到了新的、有趣的“玩具”，所产生的……好奇。
“咦？”
“一个……没有绝望的……灵魂？”
他歪了歪小脑袋，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
“你的‘味道’……”
“和他们……不一样。”
“我……很喜欢。”
他伸出小小的、苍白的手指，指向林炎，嘴角咧开一个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
“过来。”
“做我的……新玩具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黑色晶石平原，剧烈地颤抖起来。
平原之上，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一只只由纯粹绝望能量构成的、巨大的黑色手臂，从沟壑中猛地伸出，遮天蔽日，一把抓向了林炎他们所在的意志壁垒！
那是由纯粹的绝望法则凝聚而成的巨手，每一根手指都如同一座山脉，掌心之中，是能轻易捏碎灵魂的恐怖力量。
它们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要将林炎他们这个小小的“气泡”彻底捏爆。
“轰——！”
数十只巨手，同时握紧。
林炎的意志壁垒，在这一瞬间，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压力。
无形的壁垒，被挤压得剧烈变形，发出“咯吱咯吱”的、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的声响。
“呃啊！”
作为壁垒核心的林炎，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扔进了万吨水压机，剧痛无比。
就连他那刚刚融合了“败者执念”的坚韧意志，在这股蛮不讲理的法则碾压面前，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林炎！”艾莉娅焦急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林炎正在承受何等恐怖的压力。
她想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圣光之力，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点，连凝聚出一柄圣光之剑都无比困难。
“咕叽！”
莱姆也急了，它八条触手瞬间化作最锋利的金属尖刺，狠狠地刺向那些合围的巨手。
然而，这些巨手并非实体。
莱姆的攻击，直接穿透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物理攻击无效！
元素攻击无效！
这里，是法则的绝对主场。
“放弃吧。”
树冠顶端，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再次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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