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换个眼睛和耳朵
江戈的话，狠狠烫在林若的神经上。
她的身体猛地一晃，大脑一片空白。
妹妹。
林曦。
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胆小又爱哭的妹妹。
那个在她眼中永远需要被保护的，不谙世事的学者。
一种源自血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四肢僵硬。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要掏出手机，想要立刻听到妹妹的声音。
可她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未能抓住那金属外壳。
“冷静。”
一只手伸了过来，不大，却异常稳定，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那徒劳的动作。
是江戈。
就在前一秒，这个男人还像一个即将崩塌的精神黑洞，散发着危险而不稳定的气息。
可在此刻，当真正的危机降临，当林若这个坚不可摧的“铁娘子”都方寸大乱时，他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那双灰色眼眸里的混乱与挣扎，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平静。
仿佛切换了一个开关，他又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墨菲斯”。
他没有看林若，目光穿透了单面玻璃，落在了审讯室里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赵海清身上。
他开口了，语速不疾不徐，钉进林若混乱的脑海，强行构建起一个全新的逻辑框架。
“这不是一次常规的报复行动。”
“伤害你的妹妹，对‘观众’来说，没有任何戏剧美感，那只是最低级的暴力宣泄。他看不起这种手段。”
林若的呼吸依然急促，但江戈的话，却让她混乱的思绪开始勉强聚焦。
“他真正的目标，是审判。”
江戈缓缓转过头，直视着林若。
“一场针对我的，以心理学为武器的‘心理审判’。”
“你的妹妹，林曦教授，国内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主审法官’了。”
“他要利用你妹妹的专业知识，利用她的身份，当着所有人的面，剥开我的伪装，向世人证明，我不是什么‘黑暗骑士’，我只是一个……被反派角色异化了的怪物。”
“他要的，是我的社会性死亡。”
江戈的分析，冰冷，残酷，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逻辑力量。
林若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巨大的恐惧，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愤怒。
一种自己的亲人被当成工具，被侵犯的愤怒。
“我立刻派人去学校！”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
“没用的。”江戈平静地打断了她，“你派去的任何警力，都会被他视为这场‘审判’的开场锣鼓。他甚至会主动配合，将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来博取舆论的同情。”
“他早就布好了局，等着我们往里跳。”
江戈抬起手，用林若的手机，调出了大学城的地图。
他指着心理健康研究中心那栋大楼。
“他甚至已经算好了，他会以一个‘需要心理援助’的访客身份，走进你妹妹的办公室，然后，在最私密的环境里，亮出他的獠牙。”
林若看着地图，看着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地转。
她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变成现实。
江戈看着她那张因为绝望而失去血色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从她手中拿过手机，平静地开口。
“指挥权，现在归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属于最高决策者的威严。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动任何一名警察，不许打一个电话。”
“他想演，我就陪他演。”
“但他不知道，这场戏的导演，已经换人了。”
江戈拒绝了林若提议的武力介入方案。
他很清楚，面对“观众”这种级别的对手，任何常规的警用战术，都只会落入对方预设的陷阱。
强行突入，只会将林曦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他必须抢在“观众”的剧本开演之前，完成自己的布局。
“把微型摄像头和骨传导耳机给我。”江戈的声音冷静。
林若没有犹豫，立刻从自己的装备包里，取出了两件比指甲盖还小的精密设备。
这是警用装备里最高级的货色，信号稳定，且极难被发现。
“你打算……”林若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敢确信的颤音。
“单刀赴会。”江戈接过设备，熟练地检查着，“但去的人，不是我。”
他的目光，让林若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要一个心理学教授当主审，那我就给他一个。他要一个舞台，我就给他一个。但他不知道，这个主审，这片舞台，所有的眼睛和耳朵，都是我的。”
江戈的计划大胆到了疯狂的境地。
他要在“观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一步联系上林曦。
让林曦戴上这些设备，充当他的“眼睛”和“耳朵”。
而他本人，则藏身于心理研究中心对面的那栋废弃教学楼里。
通过远程指挥，通过林曦这个“提线木偶”，与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观众”，进行这场终极的心理对决。
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战场不在物理空间，而在毫厘之间的语言交锋，在瞬息万变的心理博弈。
稍有不慎，林曦就会暴露，而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这太危险了！”林若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曦曦她……她只是个学者，她没有受过任何训练，她会崩溃的！”
“她不会。”江戈的回答，斩钉截铁。
他调出了林曦的资料，那张清秀而充满知性美的脸上，挂着与林若如出一辙的倔强。
“虎姐无犬妹。”江戈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属于他本人的，而非角色的情绪，“你忘了，她研究的是什么。是犯罪心理学。”
“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了解，该如何与一个高智商的表演型罪犯周旋。”
“她缺的，不是专业知识，也不是勇气。”
江戈抬起头，看向林若，那双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神的光。
“她缺的，只是一个足够了解对手的……导演。”
林若被他说服了。
或者说，她再一次，被江戈身上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场所慑服。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妹妹林曦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江戈接过了手机。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也没有任何安抚。
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在三十秒内，将整个计划，以及林曦即将面临的处境，清晰无比地告知了对方。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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