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白先生。”
“你的面具，是‘理想主义’，是‘程序正义’，是站在阳光下，审判一切的道德洁癖。”
江戈的声音，通过网络，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开始凌迟白先生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但面具之下，是什么呢？”
“是你，在那场大火里，为了独自逃生，而亲手锁死十六间病房大门的懦弱。”
“是你，听着门后那些精神病人的哀嚎和拍门声，却头也不回地跑向出口的自私！”
“你审判我，不是因为我背叛了理想。”
江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属于恶魔的嘲弄。
“你审判我，是因为你嫉妒！”
“你嫉妒我敢于直面黑暗，敢于在泥潭里起舞！而你，只能躲在你那虚伪的光明之下，用审判别人的方式，来假装……自己依旧纯洁！”
轰！！！
江戈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整个网络，彻底爆炸！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整整五秒之后，以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疯狂，猛烈的姿态，井喷而出！
“卧槽！！！！！！”
“惊天反转！这他妈是什么惊天大反转？！”
“北郊疗养院火灾？我好像有点印象，当年死了好多人！原来真相是这样？！”
“我操，这个白先生才是真正的恶魔啊！锁死病房大门？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所以，他审判江戈，只是因为嫉妒？因为江戈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我懂了！他不是在审判江戈，他是在审判当年的自己！他在嫉妒江戈的‘强大’！”
“绝地反杀！这是我今年看过最牛逼的绝地反杀！江戈牛逼！！！”
舆论的洪流，在这一刻，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彻底倒向了江戈。
而白先生，那个刚刚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挥斥方遒的“大审判官”，此刻却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最大的秘密，他最深的梦魇，他用半生时间去掩盖的罪恶……
就这样，被江戈用一种最残忍，最公开的方式，当着全世界的面，狠狠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人设，彻底崩塌。
灵魂，被当众处决。
他输了。
输得比当年那场辩论赛，彻底一万倍。
“不是我！”
白先生那张儒雅斯文的脸，在直播镜头前扭曲成一团，声音嘶哑，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死死地瞪着镜头，仿佛要穿透屏幕，抓住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下一秒，直播信号被猛地切断，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整个网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沸腾。
“怎么回事？白先生怎么了？”
教学楼里，林若的脸色异常难看，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射向身旁的江戈。
“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声音压抑，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2013年夏天，北郊精神疗养院的那场火灾。这个情报，不在我们警方的任何一份档案里。”
江戈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他身上那股属于大法官托克马达的气息尚未完全褪去。
“我不知道。”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推测。”
“一个将理想主义和程序正义挂在嘴边，甚至以此为信仰的人，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一定来源于一次对这种信仰的背叛。”
江戈的目光转向林若，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让技术科，检索了过去二十年，本市所有造成十人以上伤亡，且责任认定存在模糊地带的公共安全事件。”
“火灾，塌方，连环车祸……”
“最终，只有北郊精神疗养院的火灾，完全符合我的侧写模型。”
江戈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却让在场的林若感到一阵阵的发寒。
这已经不是推理了。
这是用数据和逻辑，对一个人的灵魂，进行的一次完美的解剖。
林若还想再问些什么，江戈却已经转过身，走向门口。
“他可能会去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依旧冰寒。
“一个可以让他弥补当年犯下的‘罪’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说出了一个地址。
“北郊精神疗养院。”
“立刻派人过去，他应该会在那里，完成他迟到了十年的‘赎罪’。”
北郊精神疗养院的废墟，在夜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晚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十几辆警车无声地停在废墟之外，红蓝交错的警灯，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映照得如同鬼蜮。
林若和王振躲在一堵残墙后面，通过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废墟的中央。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顺着风，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白先生就站在废墟中央那片唯一的空地上。
他浑身湿透，手里提着一个空了的汽油桶，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他不再是那个在直播间里崩溃嘶吼的疯子。
此刻的他，异常平静。
那是一种属于殉道者的平静。
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似乎在进行着最后的忏悔。
“对不起……”
“当年，我太懦弱了……”
“现在，我回来陪你们了……”
他的拇指，缓缓地，抚上了打火机的砂轮。
“别动！”
王振通过扩音器低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白先生！放下打火机！你还有机会！”
白先生对他的喊话置若罔闻，他的世界里，已经听不见任何属于凡人的声音。
他只是想用一场最灿烂的火焰，来洗刷自己灵魂深处那份懦弱的原罪。
林若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任何劝说，在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面前，都是徒劳。
狙击手已经就位，但白先生所站的位置，周围堆满了浇了汽油的杂物，一旦开枪，哪怕只是火星，都可能瞬间引燃整个废墟。
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平静地，从警方的人群中走出，越过了那道象征着生与死的警戒线。
是江戈。
“江戈！你回来！危险！”林若嘶声喊道。
江戈没有回头。
他只是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废墟。
他的脚步很稳，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白先生听到了脚步声。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当他看清来人是江戈时，他那张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
“你来了。”
“来看我最后的谢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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