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林总对原总

灯光暗下。刚才还哭得撕心裂肺、惊恐万分的姜亦澄，在冲出镜头范围、脱离王海视线的瞬间，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怯懦和恐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她抬起那只作案的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粘腻的触感。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找了张纸巾，用力擦了擦。

片场一片安静。

没有人欢呼。刚才那场戏，没有血腥，没有打斗，只有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和一个孟芮“笨拙”的表演，却让所有旁观者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监视器后，陈默回放着刚才孟芮摔倒和下药的特写慢镜头。

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指尖那快如鬼魅的动作，以及凝胶落入酒液的瞬间。

陈默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暗涌，表面平静无波，深处致命杀机。

姜亦澄依旧靠着墙，闭着眼。

孟芮的冰冷算计褪去后，属于姜亦澄的疲惫和那种被黑暗浸染的不适感汹涌而来。

她感到一阵反胃。

“亦澄？”  韩念芷的声音带着关切响起。

姜亦澄睁开眼，看到韩念芷担忧的脸，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苍白。

韩念芷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瞬间明白了。这次不是激烈的情绪爆发，而是更深、更冷的消耗。

韩念芷已经卸下了孟枝柔弱的妆容，换上了自己的常服。她快步走过来，在姜亦澄身边蹲下，没有立刻去碰她，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片场的人都默契地走开了些，留出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姜亦澄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但眼泪还在无声地流。她抬起头，眼睛红肿，眼神还带着孟芮那种破碎后的茫然和深重的疲惫。

韩念芷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所以说，当演员啊，光会沉进去不行，还得学会怎么把自己捞出来。”  韩念芷最后总结道，语气轻松，“不然，这碗饭吃着太伤身了。你看我，演完孟枝那么惨，回头就点个麻辣火锅，什么愁啊恨啊，都辣没了！”

姜亦澄被她逗得终于扯了扯嘴角。

“谢谢你，念芷姐。”姜亦澄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客气啥！”  韩念芷把她拉起来，“走，让化妆师给你补补妆，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下一场是回忆戏，演你姐姐还在的时候，得甜一点，赶紧把孟芮那身杀气收收！”

接下来的日子，姜亦澄感觉自己像在走钢丝。

一边，她要演出孟芮在人前的样子，那个因为姐姐去世而悲伤过度、显得有些迟钝和怯懦的普通女孩，像一朵无害的小白花，眼神清澈，带着点未谙世事的茫然，对谁都轻声细语，甚至有些笨拙。

这是她最好的伪装，让所有人都不会将这个脆弱的女孩与那些即将发生的、精密的意外联系起来。

另一边，在镜头捕捉不到的角落，在剧本的字里行间，在夜深人静独处时，她必须成为那个被仇恨淬炼得冰冷坚硬、思维缜密，耐心编织着死亡陷阱的孟芮。

这种巨大的撕裂感和持续的双面状态，对精神的消耗是惊人的。姜亦澄常常在拍完一场需要极致伪装的戏份后，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的睡眠变得很浅，梦里也充斥着剧本里的场景和孟芮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食欲也下降了不少，吴小玉变着花样做的营养餐，她也常常只吃几口就放下了。

景州影视基地离江边不远。穿过几条略显陈旧的街道，就能看到宽阔的江面。江风带着水汽和远方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粗粝的、生猛的活力。

下戏后，吴小玉会拉着姜亦澄沿着江边的步道慢慢走。不说话，就是走。看浑浊的江水滚滚东去，看巨大的货轮鸣着汽笛缓缓驶过，看岸边钓鱼的老人专注地盯着浮漂，看放风筝的孩子奔跑嬉笑。

这天傍晚，江风格外大。姜亦澄裹紧了外套，看着江面被风吹起的层层波浪。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林梨的视频通话请求。

姜亦澄找了个背风的石椅坐下，划开接听。

屏幕里是林梨，她一改了往日活泼的风格，此时看着沉稳而又内敛。

“软软，我没打扰你拍戏吧？”

“没有，我们收了工，我和小玉在江边吹风呢。”姜亦澄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脸，对着镜头笑了笑。江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脸色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林梨问：“你脸色怎么看着这么不好？拍戏太累，有机会就好好补补觉。”

姜亦澄笑笑，“没什么，都是演员的工作，不过，你还有精力担心我？看看你自己，黑眼圈都出来了。”

林梨哦了声，她最近是加班有点严重，为了赢原述，她这次真是一点都不敢含糊。

“明天是最终轮提案会议，君诚那边，是原述带队。我们的方案已经打磨得我自己都挑不出毛病了，报价也卡在了顶格，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姜亦澄看着她眼睛里笃定的情绪，“嗯，我相信你。”姜亦澄的声音透过风声，清晰而认真，“我跟许淮屿打了个赌。”

“啊？赌什么？”林梨有些好奇地问。

“赌你这次，一定能赢下项目。”

她没说，自己还赌了，林梨也能在这一战，能赢下原述的心。

第二天，上午十点。

位于科技园区的未来机器人公司总部，大厅明亮宽敞，线条简洁现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冷静的氛围。

千鸟资本一行人准时抵达。林梨走在最前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场全开。

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而又带着飒气的眼睛。

跟在她身后的是千鸟资本的团队成员，还有包括一脸紧张的姜亦澜。姜亦澜没想到自家堂姐和小林总这么疯狂，为了拿下这个机器人项目，硬是把预算拉到了千鸟目前能承受的顶格。

也是，之前几次输，她们主要是输在没人家有钱，要真说项目的分析和方案，千鸟绝对不差！

姜亦澜今天也都穿着正装，手里拿着厚厚的提案文件和电脑，神情比以往都严肃。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的电梯门打开。

君诚科技的人到了。为首的原述，同样是一身高定深灰色西装，身姿笔挺，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且从容的笑容，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精英范十足的团队成员。

出电梯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千鸟资本的团队，视线落到了林梨的身上。

两队人马在大厅中央的休息区前狭路相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无形的电流在双方之间噼啪作响。

林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平静地迎向原述，没有丝毫躲闪，大方而又坦荡。

她没有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带着点亲昵撩人似的喊他师兄，而是清晰地、公事公办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原总，贵司也很准时。”

“原总”两个字，正经却又冰冷。

原述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了几分，迈步走到林梨面前，距离不远不近，保持着社交礼仪。

“林总带队，千鸟资本看来是志在必得啊。”原述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林梨的手臂，自从上次俩人打过一次后，这是原述第一次见到林梨。

林梨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微微颔首：“全力以赴而已。原总过奖了。”

她的姿态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成熟投资人的模样。

原述轻点了下头，问她：“林总的胳膊，恢复得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次她对他动手的时候，把自己打脱臼了。

林梨迎着他的目光，“多谢原总关心。”  她的声音清晰，“好得差不多了。至少……”  她顿了顿，眼神在他脸上刮过，“再打你一顿，也不成问题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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