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书里的历史

书房里的味儿真够呛，老木头柜子返潮的霉味混着旧书页子的油墨味，呛得直揉鼻子。吴嘉宝蹲在书柜跟前扒拉书，膝盖磕着底下的木箱“咚”一声，疼得龇牙咧嘴——这破箱子还是当年我养父母送我的，里头装着我刚认祖归宗时穿的衣裳，这会儿倒成了挡路的。

“瞎折腾啥呢？”吴嘉宝正骂骂咧咧搬箱子，背后忽然传来吴邪的声音，吓她一哆嗦。回头瞅见他端着个搪瓷碗站在门口，碗里飘着葱花，是刚煮的面，“王盟说你一上午没挪窝，饭都不吃，咋了这是？”

吴嘉宝赶紧把刚翻出来的几本线装书往身后藏了藏，扯了个谎：“没事，找本老菜谱，前几天吃张记糖糕腻着了，想弄点清淡的。”

“扯吧你就。”吴邪把碗往旁边的八仙桌上一放，挑眉瞅我，“你哪回研究菜谱蹲地上翻？再说了，这书柜第三层全是爷爷的旧笔记，我打小就摸得门儿清。”他边说边往我这儿走，眼尖得很，一眼瞥见我脚边露出来的《秦岭异闻录》封面，“你看这个干啥？”

吴嘉宝把书往怀里搂：“瞎看呗，下雨天没事干。”

“别蒙我了姑姑。”吴邪蹲下来，眼神直勾勾瞅着吴嘉宝，“你从昨天摆弄那显微镜就不对劲，今天又翻这些老古董，是不是跟那青铜碎片有关？”

这小子精得跟猴似的，早该料到瞒不住。吴嘉宝叹了口气，把书推过去：“你自己看这段。”

吴邪拿起书，手指划过那段“秦岭深处有古矿”的话，眉头越皱越紧。看到“夜梦亡人，昼见幻物”时，他手猛地顿了一下，抬头看我：“这说的不就是老痒那事？他说他能把想的东西弄出来，还总梦见他娘……”

“不止呢。”吴嘉宝把笔记本翻开，指着之前记的结晶笔记，“你看这碎片上的结晶，搞不好就是那‘异气’弄出来的。以前我跟着导师在实验室见过辐射过量的金属，跟这碎片一个德行——分子结构都被改了，长出的结晶能发光，跟书里说的‘异气’对上了。”

吴邪把书往地上一搁，急得抓头发：“那矿脉就是个大辐射源？青铜树长在矿脉上，不就成了个放大器？难怪我总梦见那树，说不定是被辐射影响了。”

“别自己吓自己。”吴嘉宝拍了拍他手背，“你接触碎片时间短，没那么严重。但老痒不一样，他在秦岭待了那么久，指不定受了多少辐射，能弄出‘物质化’的东西也不稀奇了。”

吴邪忽然站起来，往书柜那边走，伸手扒拉最顶层的书。吴嘉宝纳闷：“你干啥？”

“找东西。”他头也不回，手指在书脊上滑来滑去，“爷爷以前跟我说过，他年轻时候去秦岭采过药，回来记了本东西，好像就塞在这书柜顶层。当时他说‘不值当看’，现在想起来，说不定跟这矿脉有关。”

书柜顶积着厚灰，他一扒拉，灰絮“噗”地飘下来，呛得他直咳嗽。吴嘉宝赶紧站起来拿抹布给他擦后背：“小心点，别呛着。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别翻了。”

“找到了！”他忽然喊了一声，从最里头抽出个牛皮本子，封皮都裂了，用麻绳捆着。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放，解开麻绳，里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吴老狗年轻时候的样子，穿着粗布褂子，站在山洞口，旁边堆着些草药，笑得露出白牙。

“这是……”吴嘉宝拿起照片，瞅着山洞口的石头，忽然愣住了——那石头缝里嵌着点绿，看着跟青铜碎片一个色。

吴邪翻开本子，里头的字是吴老狗的笔迹，歪歪扭扭的，还沾着泥点子。开头写着“民国三十七年，秦岭黑石沟”，往后翻，果然是讲采药的事，可翻到中间，笔锋忽然变了，字写得急，墨水都洇了：

“今日入山采‘七叶一枝花’，误闯一古矿。矿洞口有树，非铜非铁，绿莹莹的，摸着手心发麻。进矿后见石壁有纹路，似字非字，看久了头晕。矿底有水，黑沉沉的，瞅着水面竟见亡妻倒影，吓出一身冷汗，赶紧退了出来。”

吴嘉宝跟吴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吴老狗说的“非铜非铁的树”，不是青铜树是啥？还有“看纹路头晕”“见亡妻倒影”，不就是书里说的“昼见幻物”？

“往下翻。”吴嘉宝催吴邪，心跳得咚咚响。

下一页写着：“同村老李不信邪，非要进矿找宝贝，拉着俩后生去了。三天后就老李一人回来，疯了，见人就喊‘石头活了’，身上长红斑，没半个月就没了。我偷偷去他坟头看，坟头草都黄了，邪门得很。”

“红斑！”吴邪指着那俩字，声音都抖了，“书里说的‘体生红斑’！真是辐射搞的鬼！”

吴嘉宝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扣，后背凉飕飕的。吴老狗当年肯定是撞见那矿脉了，还知道那地方邪门，才没敢多待。可他没说那矿脉具体在哪，也没说那青铜树到底是啥来头，这跟没说一样。

“不对。”吴邪忽然翻到最后一页，指着角落里的小字，“姑姑你看这个。”

吴嘉宝凑过去瞅，那字写得极小，还被墨水染了一半，费劲辨认才看清：“树有九枝，枝生‘血玉’，玉含异气，触之……”后面的字被墨水泡得看不清了，就剩个“死”字的下半截。

“血玉？”吴嘉宝皱眉，“青铜树上长玉？没听说过啊。”

“说不定不是真玉。”吴邪摸着下巴琢磨，“会不会是那结晶长多了，堆成了玉的样子？你昨天不是说碎片上的结晶排列规律吗？要是整棵树都长这玩意儿，说不定真能结成块。”

这话说得有道理。吴嘉宝拿起《秦岭异闻录》又翻了翻，想找找有没有提“血玉”的地方，翻着翻着，指尖忽然顿在一页——书的夹缝里夹着张剪报，是民国时期的报纸，纸都脆了，一碰就掉渣。

小心把剪报抽出来，上面印着篇短文，标题是《秦岭古矿坍塌，七人失踪》，里头写着“黑石沟一带古矿突发坍塌，当地村民七人被困……”

“黑石沟！”吴邪一下子站起来，“爷爷笔记里写的就是黑石沟！”

吴嘉宝赶紧往下看，短文里说矿里“有不明绿色金属物，遇水则亮”，还说坍塌前有村民听见“矿里有铃铛响”。看到这儿，她忽然想起那青铜碎片——昨天看结晶的时候，好像隐约瞅见碎片边缘有个小铃铛纹路，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说不定跟这有关。

“得去趟黑石沟。”吴邪忽然开口，眼神亮得吓人。

吴嘉宝“啪”一下拍他后脑勺：“你疯了？没看笔记里写的？进去的人不是疯就是死，你想去送死？”

“可姑姑，”他揉着后脑勺，急得脸都红了，“咱们知道是辐射了，带点防辐射的东西不就行了？再说了，找到那矿脉，说不定能弄明白咋减弱辐射，你手里那碎片不就安全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天天揣着个辐射源吧？”

他这话戳中了吴嘉宝的软肋。摸了摸发髻里的发簪，冰凉的金属硌着头皮——这碎片一天不弄明白，一天睡不着觉，更怕吴邪哪天再接触这玩意儿，真出点啥事。

“再说了，”吴邪又补了句，声音软下来，“爷爷当年没说完的事，三叔现在又下落不明，我总觉得这些事都连着呢。要是能弄明白青铜树的事，说不定能找到三叔。”

提到吴三省，吴嘉宝心里更沉了。这弟弟打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想让吴邪找到，吴邪把这个世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人。

“这事不能急。”吴嘉宝把剪报夹回书里，“黑石沟在哪都不知道，再说咱们连防辐射的东西都没有，冒冒失失去了就是送死。先把这些笔记整理整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吴邪点头，拿起吴老狗的笔记本翻：“我去问问王盟，他爸以前是跑运输的，说不定知道黑石沟。”

“别让他瞎问。”吴嘉宝拽住他，“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节外生枝。你先去铺子盯着，我再翻翻这些书，说不定还有漏的。”

吴邪应了声，临走前又回头瞅了眼桌上的书：“姑姑，你也别太累了，饭得吃。”

“知道了。”吴嘉宝挥挥手，等他走了，又蹲回书柜跟前翻书。刚才光顾着看《秦岭异闻录》，旁边还有几本方志没翻呢。

翻到一本《陕南方志》时，书页里掉出张地图，手绘的，上面用红笔圈了个地方，写着“黑石沟”。吴嘉宝赶紧把地图摊开，瞅着上面的标记——离咱们现在待的地方不算太远，坐火车再转驴车，估摸着两天能到。

地图旁边还写着行小字：“矿洞有瘴气，需带雄黄酒。”吴嘉宝失笑，吴老狗还以为是瘴气，哪知道是辐射。不过雄黄酒说不定真有用——以前实验室消毒就用酒精，雄黄酒里有酒精，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把地图折好揣进怀里，又翻了会儿书，没再找到啥有用的。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忽然瞅见书柜底下的缝里卡着个小木头盒。她伸手把盒子抠出来，打开一看，里头竟是几块碎玉，绿莹莹的，摸着跟那青铜碎片一样凉。

玉上沾着点黑泥，跟碎片上的泥一个色。拿起块玉对着光看，玉里头竟嵌着根针状结晶，发着淡蓝的光——跟青铜碎片上的结晶一模一样！

“原来这就是‘血玉’。”吴嘉宝喃喃自语，捏着玉的手直抖。吴老狗当年肯定是从矿里带出来的，怕人知道，才藏在木头盒里。

这下啥都对上了。青铜树长在辐射矿脉上，吸收了“异气”，长出了这种带结晶的“血玉”，玉又把辐射放大了，所以靠近的人会产生幻觉，甚至“物质化”。老痒能弄出东西，吴邪总做梦，都是这玩意儿搞的鬼。

可还有个疑问——那青铜树到底是谁造的？总不能是天生的吧？还有碎片上的纹路，结晶尖上的符号，明显是人为弄的，造这树的人到底想干啥？

把玉放回盒子，塞进怀里。得赶紧把这些线索整理好，跟吴邪商量商量。去不去黑石沟另说，至少得先弄点防辐射的铅板，把发簪里的碎片包起来，别再受辐射影响了。

正收拾着，听见外头打雷了，“轰隆隆”的，吓得吴嘉宝一哆嗦。抬头瞅见窗户没关，雨点子“噼里啪啦”往屋里飘，赶紧起身关窗户。

雨丝裹着潮气扑在脸上，凉飕飕的。望着院子里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吊兰，忽然想起昨天塞在花盆底下的玻璃片——别被雨淋湿了，上面说不定还沾着结晶的痕迹。

赶紧转身往阳台跑，刚跑出书房，就跟进来的吴邪撞了个满怀。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烤鸭，油乎乎的，蹭了我一胳膊。

“你跑啥？”他扶着我，皱眉瞅我胳膊上的油，“跟你说个事，王盟他爸还真知道黑石沟，说那地方现在是个废弃矿场，没人去……”

吴嘉宝没心思听他说，拽着他往阳台跑：“先别管那事，玻璃片！我昨天塞花盆底下的玻璃片！”

跑到阳台一看，吊兰盆被风吹倒了，玻璃片掉在地上，被雨淋湿了，上面的土都冲掉了。赶紧把玻璃片捡起来，对着光看——还好，上面还留着点绿色的痕迹，是结晶掉下来的粉末。

“这啥啊？”吴邪凑过来看。

“青铜碎片的结晶粉。”吴嘉宝把玻璃片擦干，小心翼翼放进木盒里，“说不定能从这粉里提取点东西，看看辐射强度。”

吴邪忽然从塑料袋里拿出个东西递给我：“对了姑姑，我刚才回来路上碰见老李头了，他给你的，说上次修显微镜忘给你了。”

吴嘉宝接过来一看，是个铜制的小镜头，上面刻着“100x”，是显微镜的高倍物镜。老李头还挺细心，知道这旧显微镜缺个高倍镜。

“正好。”吴嘉宝把镜头揣进兜里，心里忽然亮堂了——有了高倍镜，说不定能把结晶尖上的纹路看得更清楚。要是能认出那些符号，说不定能弄明白造青铜树的人到底想干啥。

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啪啪”响。吴嘉宝抱着木盒往屋里走，吴邪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烤鸭，油香味混着雨潮气飘过来，竟比平时香多了。

“晚上吃烤鸭，我去叫王盟过来。”吴邪说。

“成。”吴嘉宝点头，回头瞅了眼桌上的旧书和笔记，心里那根悬着的刺好像松动了点。不管黑石沟有多邪门，不管青铜树背后有啥猫腻，至少现在有线索了。

只要顺着线索查下去，总能弄明白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吴邪能平平安安，为了让吴三省生活在阳光里，也为了自己能睡个踏实觉。

吴嘉宝把木盒放进抽屉锁好，又把那些旧书摞起来，用布盖好。等忙完这些，吴邪已经把烤鸭摆上桌了，王盟正笨手笨脚地撕鸭腿，油滴得满桌子都是。

“快来吃啊姑姑。”吴邪冲我喊。

笑着走过去，拿起个鸭翅咬了一口。油乎乎的，香得很。管他什么辐射什么青铜树，先吃饱了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那些邪门玩意儿斗。

雨还在下，可吴嘉宝心里头却不像早上那么沉了。不管前路有多难，往前走就是了——总不能被这些破事吓住，咱老吴家的人，没那么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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