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锈锁
楚璃的靴底碾过碎石时,远处的钟楼刚敲过第三下。残阳把废弃公馆的尖顶染成暗红,像块凝固的血痂,钉在暮色渐沉的天幕上。她抬手按住檐角垂落的铜铃,锈蚀的链条在掌心硌出细碎的疼,铃声却闷得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喉咙,连风都绕着这栋房子走。
“就是这儿?”身后的林深踩着满地枯叶过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丛生的杂草,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飞蛾。他手里捏着半张泛黄的信纸,边角被火燎过,字迹只剩“城西旧馆,锈锁为凭”八个字,是三天前从楚家老宅地窖的砖缝里找到的。
楚璃没回头,目光落在雕花铁门上。藤蔓早已爬满栏杆,却在距门环三尺处齐齐断了头,像被无形的刀削过。门环是只衔环的兽首,铜绿底下隐约能看见细密的刻痕,不是寻常纹饰,倒像是某种星图——北斗的斗柄被硬生生拗了个方向,指向公馆三楼那扇始终黑着的窗。
“锁是新换的。”她忽然开口,指尖拂过门锁。那锁生着层薄薄的铁锈,却在锁孔边缘留着新鲜的划痕,像是昨夜刚被人撬过,又被重新锁好。林深凑近时,闻到锁芯里飘出的气味,不是金属锈味,而是种极淡的、类似檀香混合着硝烟的气息,让他猛地想起三年前那场军火库爆炸案,现场也是这个味道。
推门的瞬间,灰尘在光柱里翻涌,露出前厅中央的大理石地面。地面上用白垩画着个残缺的圆,边缘处有拖拽的痕迹,延伸向通往二楼的旋梯。楚璃蹲下身,指尖按在白垩线上,粉末簌簌落在她的黑手套上——这不是普通白垩,掺了朱砂,在暗处会泛出极淡的红光,是她祖父那辈人用来标记“不干净”之地的法子。
“楚家的手法。”林深的声音沉了沉,“你祖父当年……”
“别提他。”楚璃打断他,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墙角的蛛网颤了颤。网中央挂着个相框,玻璃早碎了,里面的照片却异常完整:穿西装的***在公馆前,左手抱着个穿洋裙的小女孩,右手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女人,三人笑得眉眼弯弯。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被水渍晕开,只能看清“1987”几个数字。
楚璃的呼吸顿了半秒。那小女孩的发旋、耳垂上的小痣,和她镜子里的自己分毫不差。
旋梯的木头在脚下发出**,每级台阶的边缘都有磨损的凹痕,像是被无数只脚踩过。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光——不是天光,是烛火。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硝烟的气味骤然浓烈,楚璃看见房间中央摆着张紫檀木桌,桌上的青铜鼎里插着三支半燃的蜡烛,烛泪积成小小的丘,映得桌对面的人影忽明忽暗。
那人背对着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花白的头发在烛火里泛着银光。他正在用毛笔写字,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终于来了。”老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种奇异的熟稔。他缓缓转过身,楚璃看见他左眼的白内障蒙着层白翳,右眼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火。“我等了你二十年,楚璃。”
桌上的宣纸上写着一行字:北斗移位,血债需偿。字迹力透纸背,墨色深得发黑,楚璃指尖刚触到纸面,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凉,仿佛那不是墨,是凝固的血。
“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后腰的旧伤忽然隐隐作痛——那是三年前爆炸案里留下的疤,医生说再偏半寸,她就没命了。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我是送你回家的人。”他抬起手,掌心摊着枚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指向的位置,赫然是个“璃”字。“你祖父藏的东西,该交给你了。”
楚璃的视线落在老人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和她父亲失踪前照片里的疤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无数只乌鸦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烛火猛地一晃,房间陷入瞬间的黑暗。楚璃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指尖却触到一片空——枪不知何时不见了。
再次亮起的,是老人手里的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舔着他的指尖,也照亮了他骤然变得冰冷的眼神。“他们也来了。”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地窖的门在壁炉后面,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楚璃攥紧掌心的东西,是块冰凉的金属,形状像半个齿轮。她还想问什么,老人已经吹灭了打火机,房间彻底坠入黑暗。乌鸦的撞击声越来越密,玻璃开始出现裂痕,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用生硬的外语喊着什么,靴底踩过碎玻璃的刺耳声响,正一步步逼近。
她转身冲向壁炉,手指在砖石上摸索。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楚璃在最后一刻掀开了壁炉后的暗门,纵身跃了进去。
地窖里一片漆黑,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楚璃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她摊开手,借着从暗门缝透进的微光看清掌心的东西——那半个齿轮的断口处,刻着半串数字:731。
这时,暗门外传来老人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楚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去,老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别回头。
地窖深处忽然传来滴水声,哒,哒,哒,像是有人在黑暗里行走。楚璃摸到石壁上的开关,按下的瞬间,昏黄的灯泡亮起,照亮了面前的铁架——架子上整齐地摆着十几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块泛黄的骨头,罐底沉着张卡片,最上面那个罐子的卡片上写着:楚明远,1987年7月13日。
那是她祖父的名字。
灯泡突然闪烁起来,电流发出滋滋的杂音。楚璃看见铁架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手里握着把沾血的匕首。那人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的脸——林深的脸。
他的嘴角噙着笑,左眼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像某种冷血动物。“姐姐,”他的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手里的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你跑不掉了。”
楚璃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铁门。她摸到门把手上的锁孔,形状正好能容下那枚黄铜钥匙。可当她去摸口袋时,却发现钥匙不见了。
林深的匕首离她的喉咙只剩三寸,楚璃在他眼底的竖瞳里,看见了自己惊恐的脸。而在那竖瞳深处,她忽然看清了——林深的左眼虹膜上,印着个极小的标记,和三年前爆炸案现场遗留的弹壳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地窖的灯泡“啪”地灭了。黑暗中,楚璃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脚下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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