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铁头要地失败

铁头一阵风似的冲到费家门口，老远就看见刘胡子正站在院门口抽烟。

刘胡子见他红着眼冲过来，赶紧把烟锅一扔，伸手去拦：“铁头？你咋来了？这是干啥？”

“让开！”铁头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让刘胡子踉跄着退了两步。

他头也不回地往院里闯，嘴里喊着：“费左氏！你给俺出来！”

刘胡子在后面追着喊：“铁头你疯了？东家正在后院呢！不能乱闯！”

可铁头哪里听得进去，顺着抄手游廊就往后院冲，积雪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后院里，费左氏正坐在廊下翻看着账本，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就见铁头红着眼冲了过来，吓得手里的账本都掉在了地上。

“东家！”铁头“咚”地一声站定在她面前，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你凭啥收俺家的田地？那地俺家种了十几年，春播秋收没敢偷懒，你说收就收了？凭啥！”

费左氏被他吼得皱紧了眉头，定了定神才站起身：“铁头，你咋咋呼呼的像啥样子？进屋说去！”

“俺不进屋！”铁头梗着脖子，眼睛瞪得溜圆，“你今儿就得给俺说清楚，为啥平白无故收俺的地！俺欠的租子可以慢慢还，你不能断了俺一家子的活路啊！”

费左氏原本还想耐着性子跟他掰扯掰扯，可听铁头这连吼带嚷的口气，脸上那点缓和劲儿“唰”地就没了，眉头拧得跟个疙瘩似的。

她往廊柱上一倚，眼皮子一耷拉，冷飕飕地瞅着铁头：“你这憨小子咋咋呼呼的！一点眉眼高低都没有？跟谁俩喊呢！”

心里头早憋着火了，甭管咋说，她费左氏在这天牛庙村也是能排上号的人物，跟牛家、宁家并称三大巨头，庄户人家见了她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端茶倒水？

还能让你铁头这么个愣头青指着鼻子嚷嚷？

“俺收你的地咋了？”费左氏声音也提了八度，“当初租地时立的规矩你当耳旁风呢？欠租子超了仨月就收回，这规矩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欠了多少租子自己心里没数？俺没带着人上门搬你家锅碗瓢盆就够意思了，收你十几亩地还委屈你了？”

她往前凑了半步，瞪着铁头：“而且地是俺家的，俺想租给谁就租给谁，不想租给谁就不租给谁，难不成还得看你一个小小的佃户脸色？

别在这儿撒野！俺费家的门槛还没那么低，容不得你个佃户在这儿咋呼！识相的就赶紧滚，再在这儿吵吵，别怪俺让刘胡子和小青子把你捆了扔出去！”

铁头被费左氏这连珠炮似的话怼得脸通红，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说到底就是个佃户，哪敢真跟东家硬顶，刚才那股子火气早被浇灭了，只剩下满心的委屈和绝望。

看着费左氏冷飕飕的脸，铁头心里一酸，“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雪地里，膝盖砸在冻硬的地上“咚”地一声响。

他也顾不上疼，连着往地上磕了几个头，额头撞得雪地砰砰响，很快就红了一片。

“东家，您就行行好，给俺条活路吧！”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您把地收回去，俺和俺娘可咋活？地里的收成是俺们娘俩唯一的指望啊！求东家高抬贵手，再给俺一次机会，俺指定把欠的租子一点点补上，求您给条活路吧！”

他就那么跪在雪地里，头埋得低低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刚才那股子横劲全没了，只剩下庄稼人最实在的哀求。

廊下的积雪被风吹得落在他身上，很快就在他的棉袄上积了薄薄一层白。

费左氏看着铁头跪在雪地里哭求，心里头暗自冷笑，一个佃户的活路，跟她费左氏有啥相干？

她管着这么多地，哪能个个都可怜过来？

可嘴上却没说啥硬话，毕竟铁头是个愣头青，真把人逼急了，保不齐能干出啥出格的事来，犯不着跟他硬碰硬。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脸上缓和了点神色，对着铁头说：“铁头啊，起来吧，地上凉。”

见铁头没动，她又接着说：“也别说俺不给你活路，今儿俺就指你一条明路。

你去村东头牛家找牛天赐，他家有二百九十八亩良田呢，那可都是肥田。

你要是能在他家租上十三亩地，好好种着，用不了两年，欠俺的账不仅能还上还能剩下不少，足够你娶媳妇了。”

她顿了顿，语气听着像是真为他打算：“你去牛家试试，说不定就成呢，总比在这儿跪着强，是不是？”

铁头跪在雪地里，听见费左氏这话，愣了愣，抬头瞅着她。

费左氏脸上带着点笑，可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哪是真为铁头着想？

宁费牛三家明里暗里较劲这么久，她就是想把这愣小子推到牛家去。

铁头是个认死理的庄稼汉，要是在牛家租地顺顺当当还好，万一有啥磕绊，保准会跟牛天赐闹起来。

到时候两家结了怨，她费家正好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牛家地多，人也大方，”费左氏又催了催，“你去了好好说，凭你种庄稼的本事，牛天赐指定乐意租地给你，快去试试吧，总比在这儿冻着强。”

铁头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牛家的地从来不租给佃户，每年春种秋收都是靠长工。

自己就算是去求牛天赐，恐怕牛天赐也不会把地租给他。

更何况，前段时间银子进了牛家大门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芥蒂，所以他不可能去求牛天赐。

铁头心里明白了，地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与其在这里死磕，不如想想别的出路。

铁头从费家出来，一路蔫头耷脑地往家走，雪粒子打在脸上都没知觉。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就见娘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见他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

“咋了这是？脸拉得老长，去费家没说成？”铁头娘瞅着儿子身上落的雪，又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铁头没说话，蹲在灶门前，伸手拨了拨灶膛里的火星子，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说：“地……地要不回来了。”

铁头娘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炕上，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儿子的脾气，能让他这副模样，准是没少受委屈。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灶膛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子响。

过了好一会儿，铁头娘才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发颤：“没地了……那来年咱娘俩吃啥啊？”

她搓着粗糙的手，眼圈红了：“你爹走得早，就指望这点地活命，这往后可咋整……”

铁头听着娘的话，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狠狠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娘，你别愁，总有法子的。

实在不行，开春俺就去镇上当觅汉，总之饿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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