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仓有余粮，须念饥寒之人

郭龟腰一听这话，眼先亮了亮，又赶紧把那点光按下去，故意咧着嘴，脸上摆出一副疼得慌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大腿：“哎哟俺的少爷哎，您这价砍得也忒狠了！

俺这趟翻山过来，光脚底板就磨破两层皮，这一包烟才赚您几个子儿啊？”

他嘴上这么叨叨，手却比谁都快，紧着蹲回货郎担跟前，把箱子里剩的两包哈德门也摸出来，凑成三包往炕桌上一放，手指头都忍不住发颤，心里头早跟开了花似的，这烟在南边拿货时，三包加起来还不到一个银元，如今一包就卖一个，这趟光是这烟就赚够半个月的脚力钱！

可脸上还得装着不乐意，他搓着两手，眉头皱得跟拧了绳似的，嘴里不停嘟囔：“也就能跟您牛少爷这么着，换了旁的主家，给这个价俺说啥都不卖！这真是赔本赚吆喝，下次再带这烟，俺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牛天赐斜着眼瞅他，心里门儿清他那点小九九，也不戳破，从怀里摸出三块银元往桌上一放：“少瞎叨叨！钱给你，烟俺留下了。

下次再敢跟俺漫天要价，往后你的东西，俺这儿可就不接了。”

郭龟腰赶紧伸手把银元攥在手里，指腹蹭了蹭冰凉的银元，脸上的疼得慌立马换成了堆笑，连腰都弯得更低了：“不敢不敢！下次来俺准给您带好东西，价也给您算最实在的！那您忙着，俺就不叨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他麻利地合上货郎箱，挑着担子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不少，刚踏出屋门，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头美滋滋地盘算：这牛少爷虽说精，可架不住稀罕这洋玩意儿，下次得多带点，准能再赚一笔！

转眼就到了民国十六年九月，眼瞅着该秋收了，可地里的光景愁得庄户人直拍大腿。

打夏天起就没下过几场正经雨，日头毒得能把地晒出手指头宽的裂子，稻子蔫得跟霜打了似的，穗子小得攥手里没分量。

谷子更甭提，颗颗瘪得跟没长开似的，一捏就碎。

庄户人扛着镰刀下地，割了大半天也装不满半麻袋，蹲在地头瞅着干得冒烟的地，眼圈都红了。

这年景，怕是过冬的口粮都凑不齐。

可偏有一处不一样，就是牛家那几百亩地。

远远瞅着，别家的地一片焦黄，唯独牛家的庄稼却是金黄色的，谷子穗子饱满得耷拉到地上。

牛家雇的扎觅汉忙着收割，镰刀“唰唰”响，粮车一趟趟往家拉，没几天，牛家院里的粮仓就堆得冒了尖，连晒谷场都摊满了金黄的粮食，引得庄户人路过时都扒着墙头瞅，嘴里直叨叨：“邪门了！都旱成这样，咋就牛家的地这么出息？”

没人知道，这背后全靠牛天赐的宝贝系统。

打入夏头旱情刚露头，牛天赐花了两万造化值购买了地下河改道道具，将地下河引到了自家的稻田地下，这才保证了水分充足。

又买了现代的化肥作为养分，保证秋收的时候稻谷可以颗颗饱满。

这天傍黑，牛天赐站在晒谷场边，看着长工们把最后一批谷子倒进粮仓，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牛天赐叫来了富贵，对他说道：“富贵，从明天开始，把粮囤里的旧粮拿出来分给村子里的村民。”

富贵一听这话，手里的账本“啪嗒”掉在晒谷场上，俩眼瞪得跟铜铃似的瞅着牛天赐，跟听了啥天方夜谭似的：“少爷？您说啥？把旧粮分给庄户人？”

他慌忙弯腰捡账本，手指头蹭得满是谷糠，脸上全是不明白：“您咋忘了？咱囤里那旧粮，去年收的，干得能敲出响儿，拉到县里粮行去卖，最少能换几千银元！

这银元攥手里多瓷实，能置地、能买牲口，就算存着也是家底！

咋偏偏要分给那些穷棒子？他们吃不上饭，跟咱牛家有啥相干？”

说着他还掰着手指头算：“几千银元啊！够咱买多少头牛啊！

可分给他们，不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连个响儿都落不下？

到时候他们吃完了，该穷还是穷，哪会记着咱的好？”

他越说越急，嗓门都高了些：“您瞅村里那些人，平时见了咱点头哈腰，背地里还不是嚼舌根，说咱牛家日子过得滋润。

这时候把粮白给他们，说不定还以为咱是怕他们眼红闹事，故意收买人心呢！犯不着啊少爷！”

牛天赐没急着搭话，蹲下身抓了把晒得滚烫的谷子，在手里搓得“沙沙”响，金黄的米粒从指缝漏出来。

他抬头瞅着远处黑下来的村子，慢悠悠开口：“富贵，你只瞧见那几千银元，没瞧见这年景的险。

庄户人没了粮，冬天熬不过去，真被逼急了，偷的抢的都能干出来！到时候村里乱了，咱牛家就算有再多银元，能睡得安稳？

而且牛家有祖训，家有良田，当思耕耘之苦，仓有余粮，须念饥寒之人。

富贵做人不能没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说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了，咱这新粮收得满仓满谷，旧粮放着也是放着。

分给他们，一是让他们能熬过冬天，二是让大伙知道，咱牛家不是那见死不救的主儿。

往后咱在村里过日子，邻里间少些闲言碎语，多些照应，这可不是几千银元能换得来的。”

富贵挠了挠后脑勺，琢磨着牛天赐的话，好像有点开窍，又好像没全懂。

但他跟着牛天赐这么多年，知道少爷做事总有谱，便不再多问，拍了拍账本：“俺懂了少爷！那俺明天一早就安排人把旧粮搬出来，然后叫村子的庄户过来领粮食！保准不厚此薄彼，谁家难就多给点！”

牛天赐点了点头，又叮嘱：“再跟送粮的人说，别摆架子，咱是救济，不是施舍。”富贵赶紧应下，转身就往长工房跑，心里头还嘀咕：少爷这心思，俺是猜不透，可照着做准没错——毕竟去年少爷让挖暗渠，今年才收这么多粮，跟着少爷走，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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