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银子对铁头失望

费左氏攥着笔，就着油灯那点忽明忽暗的光，一笔一划把休书从头写到尾，写完又凑到灯跟前反复瞅了三四遍，确认没漏字、没写错，才小心翼翼把纸叠成小方块，塞进刘胡子手里。她攥着刘胡子的胳膊，语气又急又重：“你赶紧去！连夜给牛天赐送过去，半道上可别耽搁！要是送晚了，咱费家这一大家子，就真完了！”

刘胡子不敢耽搁，揣着休书就往牛家跑。

夜里的风刮得人耳朵生疼，他也顾不上裹紧衣服，一路小跑，鞋底子都快磨出火星子，总算赶到了牛家大院。

他抬手“砰砰砰”敲了敲门，手还在微微发颤，心里头直打鼓。

没一会儿，富贵从里头开了门，瞅见是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的：“休书送来了？”

刘胡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休书，双手递过去，点头如捣蒜：“来了来了！这就是休书，您快拿给牛少爷过目。”

富贵接过休书，随便扫了一眼，嘴角撇了撇，冷嘲热讽道：“算你们费家命不该绝，还知道赶紧把东西送来，不然明儿一早，你们家那扇大门，指定得让人拆了当柴烧！”说完也不再理刘胡子，转身就往院里走，“吱呀”一声把大门随手关上了。

刘胡子站在门外，听见门关上的声儿，才敢松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缩着脖子慢慢往回走，总算把这要命的关熬过去了。

富贵捏着休书快步进了堂屋，见牛天赐正靠在八仙椅上抽烟，烟头的火星子忽明忽暗，赶紧把休书递过去：“少爷，费家让刘胡子连夜把休书送来了。”

牛天赐抬手接过来，慢悠悠展开扫了两眼，看完随手“啪”地往桌上一扔，语气里满是不屑：“算那左寡妇识相，知道啥时候该服软。

她要是再磨磨蹭蹭不送过来，明儿一早俺就带人灭了她费家！”

富贵在旁边点头应和：“可不是嘛，也亏得她赶在夜里送过来，不然真没好果子吃。”

牛天赐没再搭话，又猛抽了口烟，然后对富贵说道：“去告诉少奶奶，今晚回屋睡。”

……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冒头，封二家的院门就被“砰砰砰”敲响了。

封大脚正光着膀子在院里劈柴，斧头抡得呼呼响，听见敲门声，把斧头往木墩上一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迈着大步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一开门，就瞅见铁头娘站在门口，眼眶红通通的，看见封大脚，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拽着她的胳膊哭：“大脚啊，你可得帮帮俺！俺家铁头去隔壁村好几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也不知道回没回来，你帮俺找找他行不行？”

封大脚一看她这模样，心里也不落忍，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着急，俺这就带人去找！”说完就去招呼人寻找铁头去了。

几个人在村里转来转去，最后在村头的打谷场上找到了铁头。

这会儿的铁头跟以前不一样了，正站在石碾子上，对着一群乡亲们喊：“咱租地主的地，年年交租子，到最后啥也落不下！农会说了，咱得争取永佃权，往后这地咱想咋种就咋种！”

看见封大脚，铁头从石碾子上跳下来。

封大脚赶紧问：“你这几天干啥去了？你娘都快急疯了！”

铁头瞥了一眼封大脚，淡淡的说：“前几天在外头干活，遇上马子劫村，俺好不容易逃出来，正好碰见农会的人宣传，就跟着入了农会。

俺打算回咱村，也搞打土豪、分田分地，让大伙都有地种！”

封大脚皱着眉：“那你也得先回家看看你娘啊，她都快哭瞎眼了！”

铁头摆了摆手：“俺这儿还有正事呢，回不去。

大脚，你要是想过好日子，往后就跟着俺干，农会能让咱都过上好日子！”

封大脚一看铁头要走，赶紧上前拽住他胳膊，语气都急了：“铁头，你咋这么拧巴呢？先回家瞅瞅你娘！她这几天水米都没咋沾，等安抚好她，再忙永佃的事也不晚啊！”

铁头却猛一使劲挣开她的手，脸上还带了点烦躁：“俺都说了俺有事！忙完这茬就回，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说完，他也不管封大脚咋想，头也不回地往村外奔，脚步急匆匆的，跟有啥火燎眉毛的事似的。

其实铁头哪儿是去忙农会的活，他是要去天牛庙村找银子。

自打当上农会主任，他头一个想告的人就是银子，还在心里头赌咒，等往后日子好了，指定用八抬大轿把银子娶回家，让她跟着自己享清福。

没多大一会儿，铁头就到了银子家租的地头，就看见银子正撅在地垄找玉米粒子。

铁头对着银子的背影叫嚷着：“银子！”

银子听见了铁头叫嚷声，她直起腰，看向身后，只见铁头正朝自己挥手。

“铁头哥，你咋来了？”银子惊喜的问道，她还以为铁头是给自己送粮来了呢。

铁头搓着两手，一脸得意地说：“银子，俺入农会了！还当上主任了！往后俺能帮大伙要地，再过阵子，咱日子就好过了！”

可银子没他那股子高兴劲儿，低下头小声说：“铁头哥，俺不懂啥农会，俺娘病得快不行了，躺炕上连气都喘不匀，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铁头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可摸遍了全身口袋也没摸出一个子儿。

他虽然加入了农会，可农会也不发工钱，更不会给一粒种子。

铁头脸上的笑僵了老半天，才挠着后脑勺，语气有点虚却还透着股犟劲：“银子，俺现在是没粮也没钱，可你得信俺！农会这就帮大伙争永佃权，等咱有了能长长久久种的地，春天播上种，秋天收了粮，到时候不光能给你娘抓药，咱还能盖新屋！日子指定一天比一天强！”

银子垂着脑袋没吭声，手里还攥着刚从地里捡的半粒玉米，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来飘去，看着蔫不拉几的。

铁头见她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你再等等，顶多俩月，农会准能把地的事办下来！到时候俺先把你家租的那几亩地要过来，咱自己种，就再也不会挨饿了！”

银子抬起头看着铁头那满脸兴奋的脸，眼神里满是失望。

银子的语气中满是失望：“俺等不了，俺娘的病更等不了，铁头，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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