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达成协议
杜春林心里跟揣着面镜子似的，越琢磨越觉得铁头这事儿办得忒毛躁，连牛家压根不往外租地的底儿都没摸清，就带着一群懒汉上门瞎起哄，到最后还得农协来给他擦屁股。
更甭说农协选他当村主任，是盼着他帮正经庄户人办实事，结果他倒好，整出这么没谱的幺蛾子，这位置怕是真不能让他再坐了。
杜春林轻咳了一声，话头一拐：“其实俺今儿来，不光是说这档子事。”
牛天赐一听见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头。
他早知道杜春林是共产党，农协也是组织上让办的，指定还有别的正经事，于是笑着追问：“不晓得杜先生还有啥事儿？”
杜春林往四周扫了一眼，把嗓门压得低低的：“不晓得牛少爷愿不愿意牵头，在天牛庙村成立个农民自卫军不？”
这话一出口，牛天赐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杜春林接着说：“早前我去鸡公岭找过杜大鼻子，也想让他领头办自卫军，主要是为了护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别让土匪或是乱兵欺负了。
可我刚出鸡公岭，就让人打了黑枪，这事儿用脚趾头想也能猜着，十有八九是杜大鼻子那边的人干的，他本身就是马子压根就没心思护着老百姓。”
牛天赐抿了口茶，没急着接话。
杜春林又补了句：“其实成立农民自卫军，有三个目的。
第一，反抗地主劣绅的压迫、剥削，比如阻止不合理的租税盘剥、保障农民在土地改革等运动中的既得利益。
第二，在后续的革命战争中，协助作战，承担站岗放哨、传递情报、运送物资、掩护伤员等任务。
第三，保护革命根据地，维护根据地或乡村的治安与革命秩序，是革命武装力量的重要补充。”
牛天赐端着茶碗没挪窝，指节在八仙桌上轻轻敲着，“嗒、嗒”的声儿在屋里飘着，没急着应下这话。
他瞅着杜春林，忽然扯了扯嘴角，明摆着明知故问的架势：“杜先生，俺跟你掏句实在的，你到底是信奉共产主义，还是信三民主义啊？”
这话一出口，屋里静了片刻。
杜春林手里的茶杯顿了顿，接着放下，脸上没露半分慌色，反倒笑了笑：“牛少爷这话问得直爽，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是共产党员，自然信共产主义。
不过不管信啥，俺们眼下想办的事是实在的，让庄户人不受欺负、能安安稳稳种地吃饭，这才是最要紧的。”
牛天赐指尖还在桌上敲着，眼神沉了沉：“俺可以成立农民自卫军？”
杜春林听见这话，手里端着的空茶碗“咔嗒”顿了下，眼皮子都跟着颤了颤，心里头跟猛地塞进块刚出锅的热地瓜似的，又惊又烫。
他原先压根没抱啥指望，牛天赐就算再不一样，那也是地主人家啊！成立农民自卫军，头一条就是反地主劣绅的欺压，这不是明摆着让他跟自个儿的身份拧着来嘛？
先前敢开口邀约，全是因为他瞅着牛天赐跟村里那些只知搂租子的地主不一样。
他曾经对天牛庙村做过调查。
就说今年大旱，别家地主都拿着鞭子逼佃户交足租子，唯独牛天赐主动开囤放粮，救济灾民。
就凭这一点，杜春林就知道牛天赐和他所信仰的共产主义不谋而合。
杜春林盯着牛天赐，眼眶子都有点发潮，先前心里头那点没底的慌劲儿早跑没影了，满肚子只剩滚烫的热乎气。
他猛地往前凑了凑，伸手就攥住了牛天赐的手，牛天赐的手还带着茶碗的温乎劲儿。
他声音里带着点颤，却亮堂得很：“牛少爷，我真得谢谢你！你能应下这事儿，就是实打实帮了我党，帮了村里的庄户人啊！你这份支持跟信得过，我记心里，我党也记在心里！”
牛天赐被他攥得愣了下，随即也轻轻回握了把，嘴角扯出个实在的笑：“杜先生别这么说，俺也不是图啥虚头巴脑的，就是想让大伙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杜春林使劲点头，松开手的时候，掌心都出了点汗：“那是自然！咱往后就是一条心了！”
他看了看堂屋外渐渐暗下去的天，扭头对牛天赐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县城了，以后有机会再跟牛少爷秉烛夜谈。”
牛天赐点了点头，朝着院里头扬着嗓门喊了一声：“富贵！”
没一会儿，富贵院门外就跑了进来：“少爷，您叫俺？”
“你去把院里的护院叫上俩，送杜先生回县城。”牛天赐指了指杜春林，语气沉了沉，“路上多上心，别出啥岔子。
要是杜先生少了根头发丝，或是受了半点磕碰，回头俺饶不了你！”
富贵立马保证道：“放心吧少爷！俺这就去叫人，保准把杜先生平平安安送到县城，半点儿差池都没有！”
杜春林连忙起身摆手：“牛少爷这可使不得，我自个儿走就行，哪用得着劳烦护院？”
“别跟俺客气。”牛天赐也跟着站起来，往门外指了指，“俺与杜先生一见如故，夜深了，山里马子多，让人护送你，俺心安一些！”
杜春林听这话，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拱了拱手：“那我就多谢牛少爷了，这份情我记心里头。”
杜春林跟着富贵和护院出了牛家大门，走前还回头冲牛天赐拱了拱手。
牛天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拐过村头老槐树，才转身往后院走。
后院西屋的灯亮着，窗纸上映着个女子的影子，正坐在桌边喝茶。
牛天赐掀了门帘进去，就见宁绣绣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朝他笑：“我听说县里的杜先生来了，没发生什么争执吗？”
牛天赐摇了摇头，走到桌边拉把椅子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没有，咱家里又没佃户，农协那边不管租地的事儿，哪来的争执？就是跟他唠了唠村里的闲天。”
宁绣绣听了，脸上的笑意松快了些，又给他添了点热水：“没争执就好，这阵子外头不太平，农协跟地主家闹别扭的也不少，我还怕你跟人起冲突。”
牛天赐“嗯”了一声，手指在桌沿上轻轻蹭了蹭，没提答应办自卫军的事儿，他想着这事儿还没谱，先别跟绣绣说，省得她跟着瞎担心。
宁绣绣见他没再多说，也没追问，只拿起桌边的布巾擦了擦茶碗：“天不早了，你也累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做完粥，垫垫肚子。”
“不用瞎忙活，刚跟杜先生喝了茶，不饿。”牛天赐拦住她，指了指窗外，“你看外头都黑透了，咱们是不是该造小人了。”
宁绣绣一听这话，脸“腾”地就红透了，手里的布巾都没攥稳，掉在桌上。
她低着头，指尖抠着衣角，小声嘟囔了句：“你这话说的，真是羞死人了……”
牛天赐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弯腰一使劲，就把宁绣绣打横抱了起来。
宁绣绣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点慌：“你慢点，当心摔着！”
“放心，摔不着你。”牛天赐脚步稳当，抱着她往床边走，屋里的油灯晃着，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到了床边，他轻轻把宁绣绣放在铺着粗布褥子的床上，伸手吹灭了灯，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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