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喝人血的杜大鼻子（1）

鸡公岭上的马子窝，这些日子比早先冷清多了。

上回胡三带着一帮弟兄去天牛庙村抢东西，没成想让牛天赐揍得屁滚尿流，折了一多半人手。

剩下的马子心里都发毛，好些人趁黑溜了，聚义厅里原先能站满人，如今却空了一大半。

杜大鼻子坐在最上头那把交椅上，摸着自个儿圆滚滚的鼻子，心里头憋着火。

眼瞅着手下人越来越少，他正愁得没辙，外头这大旱倒给了他个机会，山下逃荒的灾民一波接一波，饿得失了力气，连走路都打晃。

他立马喊来剩下的几个心腹，让他们带着家伙去山下，把那些走不动道的灾民都往山上带。

没费多大劲，就攒了三百多号人。这会儿这些人全耷拉着脑袋，挤在聚义厅的空地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全是怯生生的劲儿。

杜大鼻子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扫过底下的人，嘴角慢慢翘了起来，露出点笑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粗声粗气的：“都抬起点头！别跟霜打了似的！到了咱马子窝，饿不着你们，跟着俺，俺让你们顿顿有酒有肉！”

底下的灾民听见“有酒有肉”这四字，才有几个人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盼头。

杜大鼻子正眯着眼琢磨往后咋用这三百号人，身旁的胡三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大哥，咱山上的酒肉……实在不多了。”

杜大鼻子斜眼剜了胡三一下，倒没动火。

这阵子手底下人死伤逃跑了一半，又赶上这大旱年景，酒肉紧巴本就是常事儿。

他顿了顿，又问：“那粮食呢？还剩多少？”

胡三脸一红，挠着后脑勺，声音更虚了：“也……也没剩下啥了，就够手底下再凑两顿的量，要是再加上这三百人……”

杜大鼻子眉头皱成个疙瘩，压着心里的火气又问：“那枪呢？枪还有多少？”

胡三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腰杆也直了些，笑着回话：“大哥您放宽心！枪一条都没少，全好好收在库房里，擦得锃亮，一丁点儿毛病没有！”

没等胡三笑完，杜大鼻子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刮子，“啪”的一声脆响，打得胡三当场懵了，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他娘的是憨还是傻！”杜大鼻子指着胡三的鼻子骂道，“没粮你不会带人下山抢去？没酒肉你不会也去抢？难不成还等老子掏大洋去买？！”

胡三捂着脸，腮帮子瞬间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委屈道：“大哥，俺真不是不乐意带人去抢啊！

自从上次在天牛庙村折了那么多弟兄，周边那些村子见天牛庙村把咱们给打退了，一个个都组了农民自卫军！村里的壮丁都拿着锄头、镰刀守着村口，有的村还藏着土炮呢！就咱现在手上这点人、这点枪，真冲过去，不光抢不着东西，说不定还得再折几个弟兄回来，那咱可就更亏了！”

杜大鼻子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就往上窜，指着胡三的手都发颤：“你他娘的还有脸说！上次天牛庙村那事儿，要不是你没摸清底细就瞎冲，能折那么多人？

现在倒好，连个破村子都不敢碰了，你跟那些窝囊废有啥区别！”

胡三低着头，捂着脸的手都在抖，小声辩解：“俺也没想到牛天赐那小子这么硬啊，再说那些自卫军，虽说拿的不是啥好家伙，可架不住人多啊，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护着村子，咱这点人真不够看……”

杜大鼻子喘了口粗气，往交椅上一坐，眼睛瞪着底下的灾民，心里头飞快地盘算：要是真像胡三说的那样，周边村子都有防备，硬抢确实不划算。

可这三百多号人等着吃饭，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练手，真饿跑了，自己这马子窝就彻底完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周边村子不敢抢，不会去远点的地方？那些小集镇、过路的商队，难道也都组了自卫军？

你明天就带几个人出去探探，找个软柿子捏！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你也别在俺跟前晃悠了，直接滚蛋！”

胡三一听杜大鼻子这话，俩眼“唰”地就亮了，拍着大腿在心里头嘀咕：哎哟！还是大哥脑瓜子活泛啊！俺咋光盯着周边村子琢磨，就没寻思着去小集镇、截商队呢！那些地方的人哪有村里人像拧成一股绳似的，指定好抢多了！

他立马转回身，腰弯得快贴到地上了，脸上那点委屈劲儿早没影了，满是干劲地喊：“大哥！您这主意太妙了！俺咋就没往这处想呢！您放心，这次俺要是再折了弟兄，不用您开口，您直接扒了俺的皮，俺都不带哼一声的！”

杜大鼻子瞅着他这模样，脸色稍缓，摆了摆手：“少在这说好听的！办事才当紧！明儿早点动身，带俩机灵点的弟兄，先把路数摸清楚再动手，别又跟上次似的，瞎冲瞎撞跟个愣头青似的！”

胡三赶紧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哎！俺记牢了！明儿天不亮就走，保准摸清底细再动手，绝不给您惹麻烦！”说完，又朝杜大鼻子拱了拱手，这才脚步轻快地往外跑去，先前挨打的委屈早抛到后脑勺了，满脑子都是咋找着软柿子，抢回粮食给大哥交差。

杜大鼻子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扫了眼底下的灾民，心里头的石头落了些。他对着底下喊：“都听见了吧！只要好好跟着俺练，往后顿顿有饭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谁敢偷懒耍滑，或是想跑，可别怪俺杜大鼻子不客气！”

底下的灾民们缩了缩脖子，没一个敢应声的，只是低着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他们既盼着能有口饭填肚子，又怕这“好处”背后，藏着啥要命的勾当。

第二天鸡还没打鸣，天刚蒙着层灰，胡三就揣了个凉窝头，拽着俩弟兄下了山。

仨人抄着后山的小路往东边赶，那地界原先有个李家集，往常逢五逢十赶集，人挤人得挪着走，卖粮的、宰肉的、跑商的都在那儿扎堆。

胡三一边走一边盘算：等摸清集上的情况，要是没多少人盯着，先抢俩粮铺，再顺点酒肉，回去准能让大哥乐呵。

他越想越美，脚步都快了不少，还跟身边的弟兄吹：“等会儿见着东西别慌，听俺的指挥，保准顺顺利利的，回去大哥指定赏咱！”

可越往东边走，路上越冷清。

原先路边还能瞅见几户人家，这会儿要么大门关得死死的，门环上都锈出了红点子，要么院子里荒得长了半人高的草，连个冒烟的烟囱都没有。

俩弟兄心里犯嘀咕，其中一个瘦高个忍不住问：“三哥，这咋这么静啊？连个遛弯的都没见着，别出啥事儿了吧？”

胡三也有点纳闷，可嘴上还硬撑着：“慌啥！大灾年的，人都懒得起早，等咱到了集上，指定就热闹了！”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瞅见李家集的影子了。可到跟前一看，胡三当场就傻了眼，原先热热闹闹的集，这会儿跟荒了似的。

街边的铺子十家有九家关着门，门板上落的灰能埋住手指头，有的门板还破了个大洞，里头空荡荡的，连个架子都没剩下。

唯一开着的是个拐角的小杂货铺，门口坐着个白胡子老头，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破碗，有气无力地晒着刚冒头的太阳。

胡三赶紧凑过去，陪着笑问：“大爷，俺问您个事儿，这集咋这么冷清啊？卖粮的、走商的咋都没见着啊？”

老头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叹了口气：“小伙子，你是打外地来的吧？这大旱天，地里颗粒无收，哪还有粮可卖？走商的怕路上遇着劫匪，早半年就不往这儿来了。村上的人要么逃荒去了，要么在家饿肚子，哪还有心思赶集啊！

俺这铺子，也就剩点空油罐子、破布片了，没人买，也没人偷。”

胡三听这话，心一下子沉到了底，跟俩弟兄对视一眼，都没了辙。另一个矮胖子小声说：“三哥，这啥都没有，咋抢啊？总不能抢这老头的破碗吧？那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啊！”

胡三也没了主意，站在那儿挠着头，心里头直骂自己：俺咋就没寻思着，这大灾年的，小集镇早就没人气了！这要是空着手回去，大哥指定又得给俺一耳刮子，说不定还得罚俺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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