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刘黑七兵发莒县（1）

揣着那包沉甸甸、烫手又烫心的银元，王德发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同福客栈。他不敢歇气，直奔牲口市，挑了一匹脚力足、骨架好的快马，也顾不上讲讨价还价，甩下银元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那马吃痛，驮着他一溜烟地窜出了莒县城。

一路上风尘仆仆，提心吊胆，啃干粮，喝泉水，钻小店躲麻烦，足足跑了两天，才总算到了黑风岭地界。

望着那“山绺子”（山寨）盘踞的险恶山头，王德发心里直打怵，但想到大牢里的刘菲菲和那“荣华富贵”的“许诺”，还是硬着头皮，牵着马，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树林子里“噌”地跳出来几个哨兵，个个拿着刀枪，领头的是个头目，一脸凶神恶煞，劈头就骂：“呔！哪来的‘空子’（外行/非帮内人）？瞎‘摸’啥？报个‘万儿’（姓名）！不然给你‘插’了（杀了）放‘亮子’（点火）！”

王德发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扔了“缰绳子”，举起手，弓着腰，陪着笑脸，用尽全身力气想起刘菲菲教的黑话：“爷们儿‘攥亮’（高抬贵手）！自己‘鞭子’（哥们）！‘里码’（同道）人！有‘海瞧’（大事）要‘啃富’（求见）‘晒黑的’（刘黑七，黑七爷）！‘鞭’（是）‘风子’（大小姐）‘滑’（出来）的‘线’（路子）！”

那头目一听这半生不熟却关键点到了的“春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鞭’‘风子’的‘线’？‘风子’‘滑’哪去了？你‘啥万儿’？”

王德发赶紧接上：“‘鞭’我，‘草脚’（真名）王德发，以前莒县‘警局鞭把子’（警察局长）！‘风子’‘踩’（陷在）莒县‘鸡毛店’（监狱）里了！‘鞭’‘晒黑的’亲‘鞭’（亲口）让我来‘传簧’（报信）！”

这几句关键“春点”和暗号砸出来，尤其是点明了“风子”（大小姐）陷在“鸡毛店”以及“晒黑的”名号，那几个“料水的”脸色顿时变了。

为首的“总瓢把子”眼神锐利地又盯了他几秒，对旁边一个“马子”（小土匪）一甩头：“去，‘传簧’给‘柜上’（当家的）！”

然后对王德发努努嘴：“‘跟紧’（跟着）！别‘乱招子’（乱看）！‘滑’‘歪’（错）了‘插’了你！”

王德发连滚带爬地跟在那个小头目身后，心惊胆战地穿过了好几道明哨暗卡，终于来到了山寨的核心区域，聚义厅。

这厅堂依着山势而建，颇为粗犷宽敞，当中一把铺着完整虎皮的交椅，两旁雁翅排开不少桌椅，墙上还挂着几张兽皮，透着股蛮横的匪气。

刘黑七就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虎皮交椅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肘支着膝盖，另一只手依旧不紧不慢地搓着那两颗铁胆，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他抬眼瞥了一下被带进来的王德发，那眼神就像看一只误闯进来的土耗子，淡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压根没把他这个前警察局长当盘菜。

莫说他一个被撸了官帽子的前局长，就是现任县长、司令站在他面前，刘黑七也未必会怵。

“我闺女怎么了？”刘黑七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木头，一张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感觉到那平静下的不耐烦。

王德发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也顾不上膝盖疼，急忙回道：“七爷！菲菲小姐她……她栽了！被莒县新来的那个县防司令，叫牛天赐的，给抓了，就关在县防司令部的大牢里！大小姐吃了不少苦头，戴着镣铐呢！她……她让小的拼死逃出来给您报信，求七爷您老人家念在父女情分上，发人马去救她出来！大小姐说了，只要您去救她，她往后一定听您的话！”

刘黑七听完，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省心又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往后靠进虎皮椅里，铁胆搓得更响了些，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埋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哼！这个‘小蹄子’（丫头片子）！天生就是个‘惹祸的根苗’！

老子早先让她老老实实‘踩’（呆）在‘柜’（山寨）里，找个‘硬杆子’（可靠的人）‘并了肩’（结婚），她偏不干！非要‘拉’（带）着几个‘小崽子’出去‘耍清钱’（干没本钱的买卖），‘显她能’（逞能）！

这下好，‘踩’了‘鸡毛店’（监狱）了，‘褶’（坏）了‘锅’（事）了，才想起她还有个‘老杆子’（老爹）了？真‘鞭’（是）老子欠她的！”

他像是在对王德发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数落闺女，那股子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劲儿，让跪在地上的王德发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刘黑七，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尊煞神到底会不会出兵。

刘黑七数落完闺女，那双鹰隼般的招子（眼睛）又重新落回王德发身上，锐利得像是要把他剥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料。

他搓铁胆的手停住，声音沉了几分，直接问到了最关键处：“莒县那‘狗子’（兵/官）的‘窝’里，现在‘戳’（站）着多少‘杆枪’？（有多少兵力）”

王德发心里一紧，这个问题他盘算过。

他不敢抬头，语速极快且肯定地回道：“回七爷！五百！满打满算，五百‘杆枪’！

我亲眼所见，绝错不了！”他说得斩钉截铁，是因为他当初只看见了五百士兵。

刘黑七闻言，黑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数字并不意外甚至有些轻视。

他侧过头，目光投向坐在他左下首第一把交椅上的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绰号“狼三”，是黑风岭的“二柜”（二当家），长得精瘦彪悍，一脸阴鸷，左边眉骨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凶狠。

听到刘黑七问话，他早就支着耳朵在听。

“狼三，”刘黑七的声音不容置疑，“‘点’（带上）一千‘崽子’（人马），‘挑’（拿）上‘硬喷子’（好枪），去把莒县那‘小坷垃’（小地方）给我‘平’（踏平）了！把菲菲那个‘小蹄子’给我‘扯’（救）出来！‘插’（杀）干净那帮‘狗子’，尤其是那个叫牛天赐的，‘插了’他。”

狼三唰地站起身，抱拳领命，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的兴奋：“七爷您‘放亮’（放心）！就五百‘杆枪’的‘软柿子’（弱敌），还不够咱们‘崽子’们‘塞牙缝’（轻松解决）的！

我保证把‘风子’全须全尾地给您‘扯’回来，把那个姓牛的‘狗头’给您‘捎’（带）来当‘尿壶’！”

刘黑七挥挥手，像是打发人去干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滑’（走）吧！‘麻利’（利索）点！”

狼三不再多言，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出聚义厅，立刻点兵去了。

厅内很快就能听到外面传来集合人马、分发武器的喧嚣声，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刘黑七这才又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王德发，语气稍微缓和了点，但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行啦，‘起窑’（起来）吧。你‘传簧’有功，先‘踩’（呆）在‘柜’上，等‘狼三’他们‘滑’回来，‘亮片子’（赏钱）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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