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众生皆苦人生百态
张玄清和阮丰一路向北。
来到了一座古城,张玄清打听了一下,这是承德。
这座依偎着避暑山庄的古城,在初冬的萧瑟里褪去了皇家行宫的雍容,显露出市井的烟火与沧桑。
张玄清与阮丰,正行走在通往城西的狭窄街巷中。
阮丰依旧是那副破衣烂衫、光脑壳锃亮的模样,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缝着小眼睛东张西望,熟稔地与路边摊贩打着招呼,顺手“顺”走一个刚出炉的烧饼,烫得龇牙咧嘴。
张玄清则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道袍,步履从容,仿佛行走在云端,周遭的喧嚣与腌臜丝毫不能沾染其身。
张玄清目光平静地掠过眼前的一切:吆喝叫卖的小贩、蹲在墙角晒太阳的闲汉、追逐打闹的孩童、倚门招揽生意的暗娼...
这红尘百态,在他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中倒映,却激不起半分波澜,如同静观流水落花。
“喂,张玄清,” 阮丰啃完烧饼,满足地咂咂嘴,用油乎乎的手肘捅了捅身边这位清逸出尘的同伴,眯缝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咱们这都到承德地界了,你总得告诉我个准信儿吧?你这尊大佛,到底要往哪座庙里落啊?总不能真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瞎溜达吧?”
张玄清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巷子尽头那片更加拥挤、光线也更加昏暗的区域,声音清越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
“道在脚下,心之所向。”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
“无处可去,便无处不可去。随处走走,看看这天地众生相。”
“嘿!这话说的,玄乎!” 阮丰小眼睛一亮,一拍光溜溜的后脑勺,咧嘴笑道,“不过嘛...我阮丰就爱听这个!既然道长您‘无处不可去’,那正好!我带您去个‘好地方’开开眼!保证是您这龙虎山下来的神仙,平日里见不着的新鲜景儿!”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市井特有的油滑和炫耀:“那地方,才叫一个‘众生相’呢!包管您看了,比读一百本道藏都管用!”
张玄清闻言,目光微侧,落在阮丰那张写满“信我准没错”的油滑笑脸上。
他并未询问是何去处,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淡色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可。”
一个字,便定了去向。
阮丰得了首肯,顿时眉飞色舞,仿佛得了天大的彩头。
他熟门熟路地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梭引路,越往里走,景象越是不同。青石板路变得坑洼泥泞,积着黑黢黢的污水。
两侧低矮歪斜的房屋拥挤不堪,墙壁被油烟熏得乌黑,窗棂破损,糊着发黄的废纸。
空气中那股混合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重刺鼻,腐烂的菜叶、劣质的酒气、汗臭、尿臊味...各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城市最底层角落的独特味道。
这里便是承德城西的“泥鳅巷”,三教九流、地痞乞丐、破落户、暗门子的聚集之地,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是繁华承德背面最真实的疮疤。
当张玄清那一身不染尘埃的素白道袍,出现在这片污浊泥泞、光线昏暗的巷口时,如同在浓墨重彩的污秽画布上,滴入了一滴纯净无瑕的玉露琼浆。
强烈的反差,瞬间吸引了所有能活动的目光。
原本嘈杂的巷子,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随即,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哎哟喂!我滴个亲娘!阮秃子!你小子从哪个庙里把真佛给请下来了?!”
一个穿着油腻腻棉袄、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最先反应过来,扯着破锣嗓子怪叫起来,语气充满了戏谑和难以置信。
他斜倚在一扇歪斜的木门上,嘴里叼着根草棍,上下打量着张玄清,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就是就是!阮丰!你这破落户,什么时候攀上这么高枝儿了?这...这位爷...看着可不像是咱这泥坑里能养出来的主儿啊!”
另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混混凑过来,搓着手,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点畏惧的笑,想凑近看又不敢,只敢远远绕着张玄清打转。
“啧啧啧,瞧瞧这身板儿,这气度!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我说阮秃子,你小子该不会是把哪个王府里逃出来的公子哥儿给拐带了吧?这要是让官差知道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躲在人后,阴阳怪气地嚷着,声音里满是嫉妒和挑唆。
一时间,各种或惊讶、或戏谑、或嫉妒、或敬畏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张玄清身上。
在这片腌臜混乱的背景里,他那份清冷孤高、纤尘不染的气质,被无限放大,几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场,让这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市井混混,竟感到一丝莫名的自惭形秽和手足无措。
阮丰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非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他那并不存在的胸膛,仿佛张玄清的光彩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他猛地一跺脚,指着刚才那个最先开口的刀疤脸笑骂道:
“刘疤瘌!闭上你的臭嘴!瞎了你的狗眼!” 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夸张,“什么王府公子?什么拐带?放你娘的罗圈屁!都给我听好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身边那抹素白的身影上,一字一顿,声音洪亮地宣告:
“这位!乃是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亲传弟子——张玄清道长!是真正有道行、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的活神仙!你们这群土鳖,能见着真佛,那是八辈子修来的造化!还不赶紧把你们那点腌臜心思收起来,别污了道长的法眼!”
“龙虎山?!”
“天师府?!”
“活神仙?!”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接连在泥鳅巷上空炸响!
刚才还喧嚣嘈杂的巷子,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彻底!针落可闻!
所有戏谑、嫉妒、好奇的目光,在阮丰话音落下的刹那,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敬畏所取代!
龙虎山天师府!
对于这些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蝼蚁而言,那简直是云端之上的传说!
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地方!
是掌管雷霆、号令鬼神的存在!
是他们连仰望都感到眩晕的至高存在!
刀疤脸刘疤瘌嘴里的草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刀疤都因为惊骇而扭曲起来。
瘦麻杆混混脸上的谄媚瞬间变成了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差点被地上的破瓦罐绊倒。
尖嘴猴腮的家伙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人群最后面,再不敢吱声。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在这片因敬畏而冻结的寂静中,唯有张玄清,依旧平静如初。
他仿佛未曾听到阮丰那夸张的介绍,也未曾感受到周遭那足以将普通人压垮的敬畏目光。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写满震惊、恐惧、卑微、麻木的脸庞,扫过那些破烂的衣衫、脏污的皮肤、浑浊的眼睛。他的目光,没有嫌弃,没有怜悯,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审视,只有一种深邃的、如同俯瞰星河的平静,仿佛在观察着天地间最自然不过的众生相。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巷子深处,一个蜷缩在破草席上、瘦骨嶙峋、气息奄奄的老乞丐身上。
那老乞丐浑浊的眼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茫然地望向巷口那抹刺眼的白光。
张玄清脚步微动,竟是要向那老乞丐走去。
“道...道长!” 阮丰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张玄清的袖子,压低声音急道,“那...那地方脏得很!您这金身玉体的...”
张玄清脚步顿住,侧头看了阮丰一眼。那眼神依旧平静,却让阮丰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张玄清并未走向那老乞丐,而是对着那片因敬畏而噤声的人群,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张玄清的心中有着感悟。
“众生皆苦,相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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