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廖胡子
阮丰问道张玄清,“你要去哪?”
张玄清说道,“不知道,继续北上,领略华夏的大好河山,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
阮丰眨了眨眼,说道,“那张道长,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不打算北上了。”
“您的一饭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我阮丰此生必会报答。”
“张道长,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
朔风渐紧,吹散了燕赵大地的最后一丝暖意。
自与阮丰于河北承德那腌臜泥泞的“泥鳅巷”口别过,已是一月有余。
张玄清孑然一身,素白道袍在日渐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步履从容依旧,沿着古老的驿道,一路向北,穿州过府。
他果真如对阮丰所言,不知去向何方,只是循着心中那点微妙的感应与天地间流转的气机,信步而行。
看过了太行余脉的苍莽雄浑,渡过了滦河秋水的寒凉澄澈,领略了燕北平原的开阔辽远,也曾在无名小镇的茶寮里听贩夫走卒闲谈关外风雪,在荒村野店的油灯下观农人秋收后满足的倦容。
红尘万丈,众生百态,皆如流水般映过他深邃平静的眼眸,不滞于心,却又仿佛沉淀下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这一日,天高云淡,却带着塞外特有的干冷与肃杀。
眼前,一道横亘天地、仿佛由巨龙脊骨化成的巍峨巨影,终于清晰地撞入视野。
正是山海关!
天下第一雄关!北
倚燕山,南襟渤海,如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扼守着中原通往辽东、塞外的咽喉要道。
那由无数巨大青砖垒砌、历经数百年烽烟洗礼的城墙,在秋末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沉甸甸的灰黑色,斑驳的墙体上刀痕箭孔依稀可辨,无声诉说着金戈铁马的往昔。
高达十数丈的城楼,飞檐斗拱,气势磅礴,正中悬着的“天下第一关”巨匾,字迹雄浑苍劲,透着一股睥睨四方的威严。
关门洞开,如同巨兽之口,吞吐着南来北往的车马行人,也吞吐着关内关外迥异的风霜气息。
张玄清驻足关前,并未急于入城,只是抬首,平静地仰望着这座象征着边塞、离别与征伐的千古雄关。
他的目光掠过那饱经沧桑的城砖,仿佛能穿透岁月,看到烽火连天、将士浴血的壮烈;又似能感知到无数商旅、流民、戍卒在此处徘徊、诀别、踏上未知旅途的复杂心绪。
关隘本身所凝聚的厚重历史与磅礴地气,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与他体内流转的道炁隐隐呼应。
他正欲举步,踏入那深邃的关门甬道——
“无量天尊!这位道长,请留步。”
一个平和温厚、带着明显关外口音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
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关前车马的喧嚣与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张玄清耳中。
张玄清脚步微顿,侧目望去。
只见离关墙根约十步之遥,一棵虬枝盘曲、叶已落尽的老槐树下,静立着一人。此人约莫四十许年纪,身形不高不矮,略显敦实。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颗光溜溜、寸草不生的脑袋,在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玉石。
一张圆脸,慈眉善目,嘴角天然带着三分笑意,双耳垂厚实,颇有几分佛门弥勒之相。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靛蓝色粗布棉袍,脚蹬一双厚底千层布鞋,双手拢在袖中,姿态放松而自然,仿佛一个在此地等候多时的寻常乡绅。
然而,张玄清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眸,却在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此人气息内敛圆融,几乎与身后斑驳的老槐、脚下厚实的土地融为一体,若非他主动开口,寻常人极易忽略其存在。
张玄清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淡无波。
那光头中年人见张玄清望来,脸上笑意更浓,显得愈发和善可亲。
他双手从袖中抽出,抱拳于胸前,对着张玄清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动作流畅自然,显然深谙此道。
“道长勿怪贫僧...哦不,贫道唐突。”
他开口,语气温煦,带着关外特有的爽朗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贫道俗姓王,蒙恩师赐号‘圆觉’,师承廖胡子。”
张玄清问道,“你不是和尚吗,怎么还会出马?”
他微微一顿:“贫僧佛法出马双修。”
“家师,廖天林,同道中人,皆尊称一声——‘廖胡子’。”
张玄清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古井深潭,无喜无怒。
但那双注视着圆觉的星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星芒流转了一下。
关外巨擘,“马仙”廖胡子!其名号在关内异人界亦如雷贯耳,传说其久居长白山深处,精研草木灵性、地脉生机之道,修为深不可测,更因其门下弟子多行善举、护佑一方山民,在关外享有极高声望。
更有传闻,“出了山海关,就找廖天林。”
圆觉脸上笑意不减,态度愈发恭谨,继续道:
“家师虽深处林海雪原,然心通天地,偶得灵机。月前便知晓龙虎山天师府高足,张玄清道长,将孤身北上,游历山河,领略风物。家师言道,道长乃当世谪仙,道法通玄,此番北行,乃关外之幸,白山黑水亦当生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真诚的恳切:“家师本欲亲身远迎,奈何洞府之中恰逢一株千年‘雪玉参’开灵在即,灵机牵绊,实在无法抽身远行。家师深感遗憾,又恐失了礼数,怠慢了贵客。故特命贫僧日夜兼程,赶在这‘天下第一关’前,恭候道长法驾!”
圆觉再次深深稽首:“家师之意,道长既入关外,便是我白山黑水的贵客。长白一脉虽处化外,亦当尽地主之谊。特命贫道前来,一则代师问安。”
“二则听凭道长差遣。道长若有所需,或欲往何处游历,贫道愿为前驱,略尽绵薄之力,以全我长白一脉对天师府之敬意。”
这番话,圆觉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将一个代师迎客、恭敬有礼的弟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强调了廖胡子对张玄清北行的“预知”,点明了未能亲迎的“正当理由”,表达了深切的“遗憾”与“重视”,最后落脚在“尽地主之谊”和“听凭差遣”上,姿态放得极低。
然而,在这份恭敬与热情之下,张玄清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预知行踪?
他一路北上,行止由心,并无固定路线,对方却能精准地在这咽喉之地守株待兔。
是卜算推演之能已臻化境?
还是...关外这片土地上,早已布下了无数双“眼睛”?
张玄清沉默着,目光越过圆觉那光亮的头顶,投向那深邃的、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山海关门洞,又望向关外那片更加辽阔、更加苍凉、也隐藏着更多未知的天地。
圆觉保持着稽首的姿态,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拢在袖中的双手却微微收拢,指尖下意识地捻动着袖口内衬的棉布纹理。
他在等待,也在观察着这位名震天下的天师府高功。
几息之后,张玄清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圆觉身上。
他并未如寻常客套般谦逊推辞,也未显露出被冒犯的不悦,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清越平静的声音在关前呼啸的风中响起,清晰无比:
“廖前辈有心了。”
他略作停顿,目光深邃:
“关外风光,贫道自行领略即可。代贫道谢过廖道友美意。”
圆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刹:
“道长高义,不喜俗礼烦扰,贫道明白,明白!”
他连连点头,语气充满理解与敬佩,“家师亦曾言,张道长乃真逍遥客,行止由心,不拘俗套。是贫道唐突了,还望道长海涵!”
张玄清对廖胡子有印象。
之前在陆家大院之中,张玄清还用马符咒给廖胡子治好了“睿智”的斜视。
圆觉话锋一转,不再提引路之事,身体却微微侧开半步,让出了通往关门的主道,姿态放得更低:“道长既欲独行体味关外风物,贫道不敢再扰。只是...家师尚有一物,命贫道务必亲手呈交道长,聊表寸心,亦是全了这番迎客之礼,还望道长万勿推辞。”
说着,圆觉从他那靛蓝粗布棉袍宽大的袖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物件。
那并非什么珍奇古玩,亦非灵丹妙药。而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甚规则、边缘圆润的物件。
其色沉黑如墨,质地非金非玉,却隐隐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油润光泽。
仔细看去,竟是一块被精心打磨、盘玩得包浆深厚的...兽骨!
从形状判断,极似某种大型猛兽的髀骨的一部分。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块沉黑的兽骨表面,天然生有一道道蜿蜒曲折、如同闪电又似山脉纹理的暗金色纹路!
“此乃家师早年于长白极北‘熊煞谷’深处所得,”
圆觉双手捧着这块奇异的兽骨,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乃是一头不知存活了多少岁月、已通灵性、却终未脱兽形的异种黑熊的髀骨精华。”
“此骨饱吸长白地脉煞气与月华精粹,又经家师以秘法温养祭炼数十载,其性虽凶煞,却能镇邪祟、辟阴秽、慑山精野魅。”
“家师言道,关外苦寒,山林险恶,异类潜藏。道长孤身远行,此物或可略作护持之用,亦算是我长白一脉对同道的一点心意。”
他将这块透着凶煞与古老气息的兽骨,恭敬地递到张玄清面前。
这是廖胡子真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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