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风中的新航线
第二十八章：海风中的新航线
九月的风裹着陌生的海腥味，吹得林澈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边角扑棱着。
海洋大学的校门比心里想象中宽，校园里随处可见“海纳百川，取则行远”的口号，在秋日的朝阳里亮得晃眼，像极了月牙湾那些还发光的星星一般。
林澈拉着行李箱，滚轮在石板路上“咕噜咕噜”响，一边走一边寻摸着报道的地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行李箱带倒，箱子里头塞着妈妈连夜煮的海鲜酱、张奶奶晒的薄荷叶，还有一个用旧毛巾裹得严实的小木盒——打开是〈望海号〉的迷你模型，是爸爸特意做的，边角有点翘，却比任何纪念品都金贵。
“平地走个路都差点摔了，小笨蛋还是老样子，离开我你可怎么活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还是那个欠欠劲儿，还带着点刚拆封的薄荷糖凉劲。
林澈猛地顿住脚，行李箱的滚轮还在惯性地转，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绿包装的薄荷糖盒——是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的，说“你哥以前总揣着，学累了吃一颗能提神”。
可这次不只是幻听那么简单。
转头的瞬间，林澈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海洋大学宿舍楼前的香樟树下，林漾斜倚着树干站着，蓝色校服是台风前妈妈刚熨过的那件，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颗剥了糖纸的薄荷糖，糖块在阳光下泛着白，嘴角上扬露出虎牙尖，左眼角下那颗痣，林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林澈的声音发抖，呼吸困难，指尖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手心直冒汗。
林澈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哥哥的声音渐渐消失心里无法接受，又加上要独自离开月牙湾所以又出现了错觉——以前每次听到哥哥的声音出现的时候，总会转头看看有没有哥哥的身影，可每次只有都只有空荡荡浪。
但这次不一样。
林漾把薄荷糖往林澈嘴边递，指尖轻轻蹭过林澈的下唇，带着点海水的凉，像是刚从海里上来：“傻站着干嘛？报到时间快到了，你想第一天就迟到？”
指尖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不是风，不是浪，是有温度，虽然很凉。林澈盯着近在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左眼尾的痣跟自己的一模一样，连说话时尾音上扬，都跟记忆里的哥哥分毫不差。
“你……哥……我，你，我能看见你了？”林澈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眼泪突然就涌上来，砸在录取通知书上，晕开“林澈”两个字的墨迹。想伸手抱抱哥哥，又怕会扑空。
林漾嗤笑一声，伸手揉了揉林澈的头发，指尖的粗粝蹭得林澈觉得有点痒——跟小时候每次上岗替他擦头发时的力道一模一样：“小哭包，怎么了三年没见就不认识了！以前在学校泳池、灯塔下、红礁岛的洞里，我也都在，就是你看不见而已”
说着，把手里的薄荷糖塞进林澈嘴里。凉丝丝的甜味瞬间漫开，从舌尖窜到天灵盖。
林澈含着糖，终于敢试着伸手抓住眼前人的手腕——手腕上的温度微凉，脉搏轻轻跳着，比任何证明都实在。
“快点吧，别磨叽啦我的小祖宗，真要迟到啦。”林漾拽着林澈的手腕往前快走着，脚步还是以前那样，虽然很急，却会刻意放慢半拍，看着林澈的脚步有没有跟上。
宿舍楼是老红砖楼，爬楼梯时木头楼梯会“吱呀”响。林澈的宿舍在三楼301，推开门时，另外三个室友已经到了，正围着桌子收拾行李。
见林澈进来，拿着个鲨鱼玩偶的男生率先站起来，：“你是林澈吧？我叫陈阳，给你留了靠窗那个位置，采光最好。”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桌上拿了瓶水递给林澈“我叫李响，咱们一个班的！”
正在阳台看海的男生回过头也朝林澈打招呼”我叫赵雷，学航海技术的。”
林澈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林漾在他耳边嘀咕：“那鲨鱼玩偶丑死了，还没我画的鲸鱼好看。”林澈赶紧瞪了一眼空气，陈阳和李响对视一眼，有点懵：“林澈，你怎么了？眼睛不舒吗？”
“啊，没、没有，”林澈赶紧别开脸，把行李箱拖到靠窗的床边，“刚刚风吹的，眼里进东西了。”
林漾靠在衣柜上笑，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还学会骗人了？以前被我抓包偷吃薄荷糖，脸都红到脖子根儿。”
林漾一边吐槽，一边伸手帮林澈整理行李。
林漾的手穿过叠好的衣服，把妈妈塞的海鲜酱放在柜子最上层，又把张奶奶的薄荷叶拿出来，铺在书桌的小盘子里：“薄荷叶要通风放，不然会发霉——你肯定不知道。”
“这模型挺精致啊！”陈阳凑过来看，“是月牙湾的〈望海号〉吧？我爸以前跟我提过，说那船是老站长的宝贝。”
林澈点点头，刚要说话，林漾就抢在他前面开口——（当然，只有他能听见）：“那是，望海号是最nb的船！而且这模型是老爸熬夜做了好几天才做好的，全世界就一个。”
整理完行李，李响就去了图书馆，陈阳看着李响的背影“真是跟学霸比不了啊，第一天就泡图书馆。赵雷，去食堂吃饭去不去？”，赵雷从床上坐起来“行，正好有点饿了，我听说咱们学校的饭都可好吃了。”
还拉着林澈一起出了门，下楼梯时，林漾走在他旁边，手里转着个从宿舍地上捡的塑料瓶盖：“食堂的菜再好吃肯定没妈妈做的红烧带鱼好吃，你多吃点，你现在这体格，还是这么塑料，风一吹就要倒似的以后怎么跟我出海，刮个风还不给你刮走了？”林漾呱噪的在他旁边絮叨着，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可算是有机会能唠叨了。
食堂在教学楼旁边，门口挂着块黑板，写着今日特供“海鲜粥”。林澈刚要排队，林漾就拽着他往角落的桌子走：“那边人少，坐角落自在点。”
陈阳端着餐盘过来时，看见林澈对着空椅子摆了双筷子，有点疑惑：“林澈，你还叫了别人？”
“没、没有，”林澈赶紧把筷子收回来，脸有点红，“我习惯摆两双，在家时……”
林漾坐在空椅子上，拿起那双筷子，夹了块鱼肉递到他嘴边：“先别跟他们说我在这，省得以为你神经了——不过要是真被当成神经，我就天天在他们耳边唱歌，跑调的那种，把他们也吓神经。”
林澈含住鱼肉，味道有点淡，确实不如妈妈做的红烧带鱼。可他还是吃得很认真，因为林漾正看着他，眼睛亮得像在海边看的磷光：“多吃点，下午要去领教材，体力活儿，我也不能帮你搬，哎。”
吃完饭，辅导员在教学楼开班会，阶梯教室，林澈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林漾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手里翻着他刚领的那本《海洋生态学》：“这书比我那本旧笔记本厚多了，你可得好好学啊，别上课睡觉——以前你上课睡过头，还是我叫你的。”
辅导员在讲台上讲选课要求，林澈听得认真，偶尔会记笔记。林漾凑过来看他的笔记本，手指点了点他写的“红礁岛观测站”：“字比以前好看了，不过还是有点歪，还得练练。”
“哥，”林澈趁辅导员转身写板书，小声问，“我为什么现在能看见你了？”
林漾的手指顿了顿，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了点：“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回红礁岛建观测站，以前你怕海，你不会游泳。现在能自己游到灯塔，还敢来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学——你长大了，但是我想陪你看遍所有发光的海，想一直陪着你。
班会结束后，林澈跟陈阳去图书馆找参考书。图书馆的落地窗外是片人工湖，湖里有几只黑天鹅，慢悠悠地划水。
林漾靠在窗边，看着湖里的天鹅：“以前在镇上，看见卖小鸡小鸭的，你也总闹着要，结果跟我去礁石滩抓螃蟹，被小螃蟹夹了手，哭着说再也不养小动物了。”
林澈翻书的手顿了顿，笑着说：“那是真的很疼啊，都肿了，也不知道跟我有什么仇。”
林漾戳了戳他的脸颊，“刚才陈阳问你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你都快把脸憋红了——以后要是他再问，你就说在跟哥哥聊天，有什么好怕的？”
林漾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了糖纸递给林澈：“含一颗，看书犯困。我以前看一下午书，就靠薄荷糖提神。”
林澈含着薄荷糖，凉劲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翻到《海洋生态学》里关于“蓝眼泪”的章节，指着书上的图片：“哥，你看，这就是红礁岛的磷光，书上说叫夜光藻，是海洋的生态指标。”
林漾凑过来看，手指点在图片上：“比以前看到的亮多了。以后咱们去红礁岛，要好好测测，看看是不是跟书上说的一样。”
从图书馆出来时，天已经有点暗了。晚风里带着人工湖的水汽，吹在脸上凉凉的。林澈走在石板路上，林漾与他并肩走着，脚步轻轻的，像小时候在沙滩上陪他散步那样。
“明天要去实验室参观，你记得穿运动鞋，”林漾提醒他，“实验室的地板滑，小时候有次在镇上的水产店，你脚滑了摔进鱼缸，我给你捞上来的，还嘴硬说鞋太滑，不是自己笨。”
林澈笑了：“哥，你怎么什么都记着？”
“因为是跟你有关的事啊，”林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月光照在他脸上，左眼尾的痣格外清晰，“你第一次学游泳、第一次敢跳泳池、第一次游到灯塔……所有跟你有关的事，我都记着。”
回到宿舍时，陈阳和赵雷在打游戏，见他回来了，李响递给他一瓶可乐：“林澈，明天实验室参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听说有很多海洋生物标本，还有发光水母的培养缸！”
“好啊。”林澈接过可乐，刚要拧开，林漾就按住他的手：“可乐放一会儿再喝，太凉了你喝完肚子疼——小时候喝多了冰可乐，晚上还会吐，肚子疼还得我给你揉。”
林澈赶紧把可乐放在了桌上：“我、我不太渴，你们先喝吧。”
陈阳挑眉：“林澈，你是不是有什么忌口啊？下午在食堂你也没喝可乐，还是只喝无糖的啊？为了保持身材，但你也不胖啊。”
“没、没有，”林澈赶紧低头打开笔记本，“没有忌口的，我想写点东西，你们接着玩。”
林漾坐在他的床上，看着他翻开新笔记本，笔尖顿在空白页上。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林澈的笔尖：“写吧，把今天的事记下来——就像我以前那样，把想跟你说的话都写在笔记本里。”
林澈点点头，笔尖落下，字迹慢慢在纸上展开：
“今天我到了海洋大学，意外的见到了哥哥。他还是老样子，爱吐槽我，但会帮我整理行李，会喂我薄荷糖。宿舍的室友人都很好，很照顾我，图书馆旁边的湖里有黑天鹅，教材很厚，但是我会好好学的。
哥还说，以后要跟我一起回红礁岛建观测站，一起开〈望海号〉去远海。
明天要去实验室看发光水母，哥说会陪我一起去。不像离开家时那样不安了，因为哥在我身边，就像月牙湾的海，永远会托着我，不让我沉下去。”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澈抬起头，看见哥正看着他的笔记本，嘴角带着笑：“写的不错！”
林澈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枕头边，“哥，以后咱们一起写日记吧。”
林澈把带来的其他行李也都拿出来收拾完，桌子和柜子还空着挺多地方，因为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衣服就平时穿的那么几件，洗漱用品还是去学校超市买的，把下午领的所有书全都放在了桌子上码得整整齐齐。
这感觉让林澈觉得很幸福，来了心仪的大学，学了哥哥喜欢的专业，室友很好，还见到了哥哥，这一切都让他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林漾看着他收拾完：“厉害了我的弟，都能自己收拾东西了，差不多行了，明天还得早起了别弄的太晚。”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人工湖的水汽和远处食堂飘来的饭香。林澈躺在床上，看着坐在他脚边的林漾，心里满满的——像喝了张奶奶的姜汤，暖得踏实；又像含了哥哥喂他的薄荷糖，凉得清醒。
林澈知道，哥哥真的回来了，不再是耳边模糊的声音，不再是梦里的影子，而是能陪他吃饭、陪他看书、陪他走新的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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