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扬州春晓 茶烟暖老饕

泰山的“腿训”效果显著，何雨柱坐在车里揉了半宿膝盖才缓过劲儿来。但老饕的舌头可没闲着，昨晚特意寻了泰安老字号，酣畅淋漓地品了道九转大肠——那甜咸交织、入口即化的奇妙口感，算是给酸痛的肌肉做了补偿，也把“鲁菜实在”的印象刻进了味蕾档案。

稍作休整，车子便轻快地滑下泰山南麓，一路向南。北方的刚硬线条在车窗外悄然软化，阡陌纵横的水田替代了粗犷的山地平原，空气里漂浮着湿润的泥土和新生植物的气息。离扬州越近，这份温柔的水汽便越是鲜明。

傍晚时分抵达扬州城时，正赶上一场细密如织的微雨。雨水洗净了街巷，浸润着青石板路，空气清凉而甜润。

“这才叫‘烟花三月’！”何雨柱摇下车窗，深吸一口，“领导您闻闻！这才是南方的味儿！”

安风也被这润物无声的雨意感染，连日爬山的疲惫悄然松解。

他们挑了瘦西湖附近一家闹中取静的老街客栈住下。小院栽着几丛青竹，檐下挂着红灯笼，雨丝顺着瓦当滴落，在地面的青砖凹凼里敲出细碎的回响。安风放下行李就跑去廊下看雨：“这地方，真适合画画。”

何雨柱却急着安抚五脏庙：“画啥时候都能画！咱当务之急是安抚肚子！‘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入乡随俗！明天一早，得去赶扬州的早茶！”

这一夜睡得分外安稳，梦里都是氤氲的水汽。

次日天刚蒙蒙亮，何雨柱就精神抖擞地把安风拽了起来。“走走走！去晚了可没座！”

赶到百年老店“富春茶社”时，大厅已是人声鼎沸。八仙桌拼成大台子，围坐满了本地茶客和慕名而来的游人。空气里蒸腾着点心香气、茶香和热络的喧语，一派生动鲜活的市井图。

跑堂的师傅麻利地摆开阵势：一盏碧绿的魁龙珠茶，清香扑鼻；一笼笼包子冒着热气——笋肉的鲜灵、蟹黄的油润、野鸭的浓郁、三丁的丰腴；还有薄如蝉翼的翡翠烧卖，汤汁饱满的文思豆腐羹；最后是油香酥脆的大煮干丝……

何雨柱眼睛都直了，也顾不得形象，筷子翻飞，吃得啧啧有声：

“嚯！这蟹黄汤包！绝了！皮薄汤足，鲜得眉毛掉！”

“这烧卖！一口下去，荠菜香！绝配！”

“文思豆腐！瞧瞧这刀工！丝丝缕缕入羹里，这才叫技术！”

他那副专注投入的吃相，引得邻桌一位白发皓首、穿着讲究的老者侧目而笑。老者放下手中汤匙，捻须缓声道：“这位先生可是懂行的。扬州的早茶，吃的就是个精细与火候。”

何雨柱咽下口中食物，忙不迭回应：“不敢不敢！就是觉得太好吃了！比俺们北边的大油大肉讲究多了！”

老者来了兴致，指着那盘大煮干丝：“先生可知此物不凡？豆干切细丝，油温、火候、煨汤的功夫，少一分则欠味，多一分则焦糊。当年盐商家厨比试刀工，此物可是重头戏！”

何雨柱听得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刀工，放现在车间里也得是八级工的水平！不容易！”  三句话不离本行。

老者哈哈大笑：“有意思！是个实诚人！来，尝尝这魁龙珠，消消食。”  竟亲手给何雨柱添了茶。

一顿早茶，吃得何雨柱心满意足，胃里熨帖温暖，还稀里糊涂跟一位看着就非富即贵的老先生搭上了话茬。安风则吃得精细，尤其偏爱那翡翠烧卖的清爽和豆腐羹的丝滑。出门时，细雨已歇，街上人流渐稠。

接下来的几日，便沉浸在扬州水磨工夫般的闲适里。

瘦西湖里，他们租了小船。船娘摇橹，清瘦的河道两岸桃红柳绿，亭台楼阁掩映其间。何雨柱感慨：“这景儿就跟画里搬出来似的！怪不得皇帝老儿要下江南！”  个园的四季假山，笋石、湖石、黄石、宣石堆叠出迥异风貌，看得两人啧啧称奇，何雨柱又忍不住用管理学的角度分析这空间规划的巧思。

然而最美的时光，竟是夕阳西下，沿着东关街的青石板路慢行。粉墙黛瓦的老房子，飞檐挂着红灯笼。小铺子林立：谢馥春的香粉、三和四美的酱菜、扬州三把刀（厨刀、修脚刀、理发刀）传人的铺面。空气里弥漫着酱醋的咸香、油炸点心的焦香，以及晚风送来的隐隐花香。

安风在一家丝绸铺子里流连忘返，对着那些真丝被面、绸缎衣料摸了又摸。何雨柱手一挥，痛快地买了两块上好的印花软缎，豪气地塞给安风：“给！回去做旗袍！再做件睡袍也行！领导穿，肯定好看！”

安风嗔怪他乱花钱，但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欢，抚摸着光滑冰凉的料子，脸上泛起红晕。

当何雨柱站在古运河渡口的夕阳余晖中，看着货船缓缓驶过，听着身后茶馆里传来隐约的扬州评弹，吃着手中牛皮纸包着刚出锅的黄桥烧饼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松弛感包裹了他。

不同于草原的壮阔、泰山的雄浑、东北的粗犷，江南的温润和精巧，像一双无形的手，一点点抚平了他身上那些源于北地的、习惯性的紧绷。连带着那些被他深藏的、藏在空间里的“硬货家底”，似乎也在这份江南春水里，悄然变得不那么沉重和需要时时警惕了。

运河上的汽笛声悠长。他眯着眼，看着水波上跳跃的金色光斑，对身边的安风说：

“领导，这趟…好像来着了。”

安风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弯起，望着对岸烟柳婆娑的剪影。

温软的气息，已然无声地浸润了两颗从北方风尘仆仆而来的心。下一站苏杭的烟雨，似乎在呼唤着更加沉浸的慢行。何雨柱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在这运河边的老茶馆里多盘桓一日，偷学两手泡魁龙珠茶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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