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跳楼的那天，我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他站在天台边缘，春风吹乱了他原本整齐的头发。
回头看了我和小妈最后一眼，眼中是深深的愧疚和不舍。
“浩天，以后要照顾好你小妈。”
“柔儿，对不起，我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然后，纵身一跃。
那一声闷响，至今还在我的噩梦里回荡。
小妈苏柔跪在天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我却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有些痛苦，会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选择逃避。
但我不能逃，因为还有小妈需要我保护。
1。
父亲林建国四十岁才结婚，娶的还是个比他小十四岁的女人。
所有人都说他老牛吃嫩草，说苏柔是看中了他的钱才嫁给他的。
但我知道不是，小妈是真的爱父亲。
她会在父亲加班到深夜时，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哪怕自己困得直打瞌睡也不肯先睡。
她会偷偷学做父亲爱吃的红烧肉，被油溅伤了胳膊也不说。
她会在父亲生病时整夜不睡地照顾他，眼睛熬得通红也不抱怨。
新婚的半年里，我看着父亲脸上久违的笑容，心里也为他高兴。
这个男人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惜，幸福来得太晚，走得太快。
生意上的一次投资失误，让父亲背上了千万债务。
房子被查封，公司被拍卖，连我们住的地方都保不住了。
债主们隔三差五地上门催债，有些人甚至威胁要伤害我和小妈。
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每天愁眉苦脸，话都说不了几句。
我劝他：“大不了重新开始，我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可以工作赚钱。”
小妈也劝他：“建国，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能重新来过。”
但父亲摇摇头，眼中满是绝望：“你们不懂，有些债……是还不清的。”
那天夜里，我听到父亲和小妈在房间里说话。
“柔儿，跟我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你受苦了。”
“建国，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离开吧。带着这些年的积蓄，重新开始。”
“我不走！我说过要和你同甘共苦的！”
“那浩天呢？他还这么年轻，不能因为我毁了一生。”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到了绝境还在为我们考虑。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最终选择的解脱方式，是跳楼。
2。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
那些生前称兄道弟的生意伙伴，这时候都避之不及。
倒是小妈娘家的亲戚来了几个，但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怜悯。
葬礼结束后，小妈的哥哥苏刚找到我们。
“柔儿，你跟我回家吧，这边的事情就当做了一场梦。”
小妈摇摇头：“哥，我不能走。”
“你疯了？人都死了，你还守着干什么？”苏刚看了我一眼，“浩天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你照顾。你还年轻，还能重新开始。”
“我答应过建国，要照顾好浩天。”
“那是他的儿子，不是你的！”苏刚急了，“柔儿，你清醒一点！你才二十六岁，不能为了一个死人毁掉自己的一生！”
我看着小妈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这个女人，本可以一走了之，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但她选择留下来，陪我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哥，你别说了。”小妈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已经决定了。”
苏刚见劝不动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浩天，你要是个男人，就别拖累我妹妹！”
说完，他气冲冲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妈两个人。
她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浩天，别听你舅舅的话。妈妈不会走的，我们是一家人。”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3。
父亲死后，我们搬进了城郊的一间出租屋。
五十平米的小房子，一室一厅，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但小妈从来不抱怨，反而每天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会在窗台上养几盆花。
“这样看起来像个家，不是吗？”她笑着对我说。
为了维持生计，小妈找了两份工作。
白天在附近的服装店当售货员，晚上在酒店做清洁工。
每天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但她还是会给我做饭，问我一天过得怎么样。
我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得要命。
“小妈，你别这么累了，我可以去打工。”
“你好好读书就行了，工作的事情交给妈妈。”她摸摸我的头，“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上大学，妈妈不能让他失望。”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她想父亲了，但她从来不在我面前哭，总是强撑着笑容。
有时候深夜里，我会听到从她房间传来的抽泣声，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这个女人，为了我牺牲了太多。
渐渐地，我开始分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她会在我发烧时整夜不睡地照顾我，用冰毛巾给我降温，一遍遍地喂我喝水吃药。
她会在我噩梦惊醒时轻抚我的头发，温柔地哄我：“不怕，妈妈在这里。”
她会在我生日时偷偷打工赚钱给我买礼物，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正好路过看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小妈比我大八岁，但看起来更像我的姐姐。
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眼角会弯成月牙。
和父亲结婚后，她更是把自己收拾得愈发美丽，每天都会化淡妆，穿得端庄得体。
哪怕现在生活拮据，她也从未邋遢过。
我开始偷偷观察她，观察她早晨梳头时专注的神情，观察她做饭时忙碌的身影，观察她睡着时安静的脸庞。
有时候她弯腰收拾东西，我会不由自主地看着她曼妙的身姿，然后赶紧移开视线，心跳得飞快。
我知道这样不对，她是我的继母，是父亲的妻子。
可我控制不住。
4。
转眼间，父亲去世已经半年了。
这天，小妈下班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
“浩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放下包，兴奋地说，“服装店的王经理要给我涨工资了，还说可能会提拔我当店长。”
我也替她高兴：“那太好了，小妈你这么辛苦，早就应该得到认可。”
“是啊，这样我们的生活就能改善一些了。”她眼中闪着光，“等妈妈存够了钱，就给你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还要买台电脑，这样你做作业就方便了。”
看着她为我打算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同时也涌起一些别的情绪。
“小妈，那个王经理……是不是对你很好？”
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会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
小妈的脸红了：“浩天，你想什么呢？王经理是个好人，他只是欣赏我的工作能力。”
“男人对女人好，不一定都是因为工作能力。”我盯着她的眼睛，“小妈，你要小心一点。”
“浩天！”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怎么能这样想王叔？他人很好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知道我的情况，知道我是带着你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想法，怎么会不介意这些？”
我心里一紧：“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当然知道啊，我第一天去上班就告诉他了，说我有个继子需要照顾。”小妈奇怪地看着我，“浩天，你今天怎么了？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担心你被人欺负。”
但心里却翻江倒海。
一个男人，明知道小妈有个继子，还对她这么好，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想要的不只是小妈一个人，而是想要这个家。
想要成为我的继父。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不舒服。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留意这个王经理。
他叫王志强，四十多岁，离过婚，开了三家服装店，算是个小老板。
长相普通，但穿得很体面，对小妈确实很好。
有时候小妈下班晚了，他会开车送她回来。
有时候店里有什么好的衣服，他会让小妈带回家。
甚至有一次，他还给我买了一套练习册，说是给“侄子”的见面礼。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在追求小妈。
而小妈，虽然嘴上说着只是朋友，但我能看出她对王志强也有好感。
她会为了他精心打扮，会在他面前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会因为他的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
我看在眼里，嫉妒得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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